【家园】二姐家的粽子（散文）

　　二姐家的粽子　　 赵建全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首诗是唐朝诗人王维在“九九重阳节”前写的一首思念亲人的佳作，几千年来传为思亲的绝唱。“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无论身处何方，在过节的时候，华夏子孙都会思念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这既表达了华夏子孙浓浓的乡情、亲情，更表明了中华传统文化悠久的历史、与民族传承。而此时，这首诗更能够代表长年漂泊在外游子的思乡、思念亲人的情感。　　 临近端午节了，沿街的小贩又把新鲜、碧绿的芦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路边、水盆中开始叫卖，让人一看就知道端午节要来了，家家户户又要包粽子了。可我一看见这芦叶，想到粽子却总是不由得一阵心疼。二年前，我的二姐就是在端午节前，离开了人世。我们兄弟姐妹七人，自从父母过世后，首先走的就是二姐。可能是因为二姐舍不得热闹惯了父母在另一个世界孤单，去陪他们了吧！　　 记得在母亲过世的那一天，二姐哭的是特别的伤心，而且边哭边自言道：“父母在，家就在。现在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家就没有了。今后回来只能是到姐姐、弟弟、妹妹家了，没有自己的家了。父母没了，家就散了......”　　 二姐是在六九年嫁到浙江长兴浙北山区的，当时才十八岁。当年，正是全国上山下乡最狂热的年代，大姐、二姐已经都在陶瓷厂上班，街道居委会盯上了才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的大哥，奶奶舍不得长孙到农村去，要让大哥继续上学。奶奶是从前清过来的老人，虽然是一个没落的官宦后代，却深知读书的重要。当时文化大革命正闹得厉害，学生到处在串联，哪还有书读，本来家里孩子又多，还不如早点工作，这是父母的意思。居委会后来又来做工作说，要么你家去一个姑娘到农村，就把你家大儿子安排到九里山煤矿工作。二姐听话，就去了农村。这一去就再也没有能够回到家乡的这个小城。　　 后来听说，在那个年代，为了不下放到更苦的地方，一些社会女青年从老家小城，嫁到湖州长兴的还真有不少人。只是因为浙北地区，相对比我们老家农村生活稍好一点，最起码饭能够吃得饱肚子。记得二姐嫁到长兴去的第一个端午节，二姐已经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和姐夫二人挑来了两大篮粽子，让左右邻居那个羡慕。二姐说都是她自己包的，而且粽子的形状与我们老家的不一样，是她嫁到山里跟山里人现学的。二姐在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感觉一脸的自豪。妈妈说：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在山里受苦，难为你还想着家里的弟弟妹妹……边说边流泪。现在物资丰富了，粽子可能已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可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这两大篮粽子，足足可以顶我们一家九个人半个月的口粮。　　 端午节吃粽子，这是华夏民族相传已久的传统习俗。粽子，古称“角黍”、“筒粽”。包粽子主要是用河（湖）塘边盛产的嫩芦苇叶，某些地区也有用竹叶的，统称粽叶。粽子的传统形式为三角形，也有圆柱状的，人们习惯叫“枕头粽”。粽子一般根据内瓤命名，单包糯米的叫米粽，米中放入酱肉的叫肉粽，掺小豆的叫小豆粽，掺红枣的叫枣粽，统称糯米粽。当然现在物质条件好了，粽子里面掺入的物品更丰富，如金华火腿、蛋黄、花生、豌豆等。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做成咸的、甜的，或者荤的、素的。　　 二姐在山里送来的粽子是用竹叶包的。其实他们那地方离太湖也不是太远，大概也只有二三十里路吧，应该有太湖产的芦叶，为什么会用竹叶呢？后来才知道，芦叶要到集市上去买，竹叶就在自己住的房子后面山上就有，因地取材，随手就摘。而且新鲜的竹叶包箍的粽子，能够让新鲜竹叶的绿色清馨沁入洁白的糯米之中，让米粒变得晶莹透绿，轻微地尝一口，那竹叶的清香能够迅速地传递到人的群齿之间，那种新鲜的竹叶味旋即舒展开来，就连鼻子也充满了香气。 　　 在随后的岁月里，二姐就扎根在了这个浙北天目山下叫北川的地方。和当地大多数妇女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生活。最大的事情就是生了两个儿子，造了一栋三间两层楼的楼房，虽然东借西筹，在儿子该结婚的时候都为他们娶了媳妇成了家。最大的喜事是，家中两儿子大的生了一个孙子，小的生了一孙女，自然二姐就承担起照顾孙儿孙女的责任。人多了，事情就多了，但最忙，每到一年的清明、端午，二姐总会做些粽子送到小城来，给娘家亲人尝尝新。后来当地搞新农村建设，好好的老屋楼房要拆迁，两个儿子各造了一栋新农村规划中的小别墅。拆迁的补贴远远不够造新房的费用，因为家庭条件困难，造房的事情，特别是资金让二姐操碎了心。房子造好了，二姐却苍老了许多，还常常说胸口疼。　　 二年前，也是快要到端午节了，已经六十多岁的姐姐，还是想着老家的弟弟、妹妹。虽然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早已今非夕比，只有她还扎根浙北山区，日子还不是很富裕。总说是自己的一点心意，过节了，要包些粽子送下来。跟住在一起的大儿媳说感觉自己身体这几天总是有些不舒服，老是胸口闷，早两天包粽子，早点送到舅舅、姨妈家，好了一件心事。就在包好粽子的第二天，早早的起床，说胸口闷，不舒服，当她儿子把她送到长兴人民医院，医生说已经没得救了，心肌梗塞。从山里开车送到医院要近一个小时，心肌梗塞从发现到抢救，只有十几分钟的抢救黄金时间，如果她不在山里，或者离城市近一点，如果她就生活在原先的小城，就有可能避免。可现在一切都只能是如果，二姐去了。当我们姐弟赶到她家时，那一大锅她亲手包的粽子还散发着竹叶的清香。　　 二姐的骨灰，就安葬在她山里老宅后山坡的竹林里，旁边就是她的公公及其它山里家族长辈的坟墓，二姐从十八岁嫁到山里，到六十三岁离去，整整在这里生活了四十五年，她把自己完全溶入了山里人的生活，生儿育女，岁数大了跟山里的老人一样给儿子看带着孙儿、孙女，虽然生活有许多的不如意，但她没有怨恨当初把自己嫁到山里的父母，也没有责怪顶替了自己工人名额的弟弟，更没有疏远自己的亲人，她到逝去，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山里人。她说过，一个人一辈子就这命，没有什么后悔与怨言。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当安葬好二姐，准备离开那个山坡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路边的树丛中，夹杂着几株栀子花，正探出头来，向外张望，好像象要向人们诉说着什么……二姐不正如这栀子花一样坚强、朴素、善良、美丽吗！不要求有多好的生存条件，几十年默默地吸取大自然养分，扎根山野，开花结果，把自己完全溶入了这漫漫的天目山脉之中。　　 栀子花又开了，你就陪伴着这山地的主人，在此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