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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韵今弹】三姑父其人(散文)

时间:2020-11-08 00:50
  我的三姑父,是当地农村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还未及退休年纪,就出现了记忆力衰退,识别能力下降的症状,他原来冷铁一样的性格也在逐渐消失,钢针一样的头发开始泛起银色,他真的病了,老了。小时候大家都说三姑父家教严厉,据说表哥吃面条,绝不能呲溜吸到嘴里,只能用筷子将面整齐放到嘴里,那呲溜声在三姑父看来是“餐桌不宜”的。而我其实始终未见他发火的样子,既然大家说的多了,我就只躲在远处看他,他时常是收起表情,立在安静的地方,就像在课堂上睥睨学生一样,我几次见他努力挤出的一点笑容,深感他对于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少了一分热情与自在。   他年轻时却极喜欢打牌,后来在中学里做了副校长,大家就更愿意拉上他这位领导,他常常因为回家太晚而与三姑闹矛盾被锁在屋外,却终究改不掉这个习惯。他打牌我是见过几次的,打的认真——就像别人坐着办公一样,一丝不苟,时常思忖几分,时常评价一下牌局。待患病时候,他已经远离了牌桌的乐趣,也不再严肃着看着周围的一切,脾气像换了一个人,谁也不曾想到他其实是在逐渐遗忘着自己的一切。有一段时间大家拿他打牌的事情打趣,他笑着坚决不承认,他说:我不会打牌。   三姑父严厉却还有亲近的一面,尤其对于学生时代的我。及我考取初中,去县城读书,三姑父特来嘱咐一句话,“生活上邋遢些没事,好好学习就行。”在县中学里我盼望着用学习成绩来证明自己,又有了三姑父的“支持”,就理直气壮地学会了邋遢随意,后来我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心里对三姑父自然多了一点亲热与感激。   没错,大家都说三姑父严肃甚呆板,在农村,那些扯着嗓门嬉闹的人主掌着舆论场,三姑父被不断评价着。不过三姑父有一项手艺——养花,一直为人称道。   三姑家的院子密密麻麻种上了各种花木,不像普通农家的白菜萝卜茄子那样生活化,他家只有花,这些花养起来费神费力,也让院子拥挤而杂乱,可是不管哪个季节,总有神奇的果实,总能看到绽放的花蕾。百花争艳的秩序从来不会乱,三姑父家就像有了五色斑斓般的百花日历。   国庆节回家,三姑父因为肺部感染住院,我奶奶说起三姑父的母亲从小对三姑父就有偏见,困难时期,三姑父一家三口缺粮去老太太那里借些来吃,老太太怕儿子不还粮,一直催讨,三姑父只能下了班再去做体力活,赚些粮食还给母亲。还有,三姑生了表哥,老太太不愿照顾孩子,逼三姑辞去工作,最后不得不由奶奶帮忙照顾表哥。   我从单位回家去医院看望三姑父,与三姑到重症监护室里,只见他毫无精神,眼睛像坠了铁坨子睁不开。他双手紧抠着被子,我知道他害怕这里,他却说不出,他越来越怕这个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回忆起无数个落寞的夜晚,或许是他母亲从精神上对他的抛弃,让他颤抖着生活了这一生吧。现在只有三姑摸着他的头都时候,他才能获得一丝精神上的抚慰,他才能笑着勉强张开嘴吃饭,看看外面的阳光。   三姑父生病之后,越发局促不安,他努力微笑着回应别人的各种问候,他开始读不懂别人的语言,是啊,那嘤嘤杂乱的语言像炸开了的锅,他笑着,笑着与别人“交流”,笑着接纳别人递来的烟。可是那微笑当中病痛的种子一点点吞噬了他的身体与精神——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带走了他的一切。   他生病之后,他的花园逐渐荒废了,他也慢慢忘记了去欣赏他的杰作,忘记因花开而生的巨大的满足。我想三姑父终究在寻找一片安静的花园,如今他躺在病床上,他的安静的花园又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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