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一份年礼 （散文）

　　　　 临近春节，大街小巷的商家摆起长长的年货摊子，路上的婚车队伍也一波接一波，赶在春节前把新媳妇接回家。我匆匆赶在回家的路上，不时响起的礼花和鞭炮，把节前的气氛渲染到极致。　　 一夜袭身的寒意从迈进家门那一刻起，慢慢消融。儿子似是听到门声响动，朝我飞奔而来，嘴里高兴地嚷着：“妈妈下班回来了！”胖嘟嘟的小手背在身后对我说：“妈妈，你低下头来。”我干脆坐在玄关的地板上问：“啥事？”他把小手伸展在我面前说：“妈妈，姥姥说要分享，我把这颗糖分享给你，要乖哦。”“今天小区里有结婚的，我们去看新媳妇，人家给了一把糖。”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我问儿子：“给姥姥分享了吗？”儿子点着头说：“嗯，还有爸爸的，我给我所有爱的人分享。”听着儿子稚嫩的童言，我心里觉得比吃了糖还要甜，熬夜带来的一身疲累似乎也消失无迹了。论语中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中国的传统文化就在这一举一动之间延续着。看着日历仅剩的十几张簿子，我猛然间意识到，该准备年礼了！　　 洗漱完毕，带着列好的礼单走进商场，哥哥的一副护膝，嫂嫂的新围巾，小侄最喜欢的套装书……眼睛落在礼单底部，两坛禾子原浆，我仿佛又看到父亲潮红着脸说：“这酒不孬，称心，称心，你爹这辈子知足啦！”父亲说这话时，我和强哥正一左一右扶着他走在回家的胡同里。去年春节前夕，我和强哥趁着休班提前回老家看父亲，看着强哥提着两坛老酒放在行李间，我埋怨一句：“咱爸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买这么高度的酒，想干嘛？”强哥说：“你懂什么？放心吧，这酒不伤身。”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默默上了车。　　 走进熟悉的小院，卸下行李的我打量小院的时候，强哥已经开始分发礼物，当他把那两坛老酒提到父亲跟前时说：“爸，这是用黄河水和齐河小米酿的酒，给您老带回来尝尝。”父亲眼里冒着精光说：“好，好，咱爷们晌午就喝它了，冬青，把你四妮哥叫来，一块乐呵乐呵。”我嘟着嘴说：“就是跟酒亲，可以喝，但得注意量。”父亲歪着头嘟囔：“咳，还没喝呢就管上了……”我一跺脚转过身去了四妮哥家。　　 一场酒席把父亲撂在炕上睡了一下午。暮色刚起，父亲踉跄着从家里出去，怀里还抱着什么，我和强哥怕他出意外，一直跟着。父亲拐出胡同往东走时，我就明了了，一边跟着一边低声跟强哥说起：“我上初二时，咱爸的发小来找他，跟咱爸说，他马上要调去内蒙那边的煤矿了，可能几年也回不来，让咱爸帮着照顾他的老父亲，这不，准是要去咱老爷爷家了。”强哥问：“咱老爷爷多大年纪了？”我说：“九十多了。”“哎呦，坏了，我买的是二斤一坛的！”一嗓子惊动了走在前面的父亲，我俩冲着父亲嘿嘿地笑着喊：“爸……”父亲瞥着我俩说：“既然跟着来了，就一块进来吧，强，你去把门开开。”强哥走过去搬开木栅栏门，父亲先走进院里喊了声：“二爷爷，睡下了吗？”“没呢，进来吧！”一声洪亮的嗓音未落，院里的白炽灯亮了，灯光斜打在父亲的怀里，赫然是另一坛未开封的老酒。我气得直锤身边那位，你看吧，不让你带，非得带，看你怎么办？强哥接着拳头说：“别着急，没事，有我呢。”我听着他没啥底气的声音，叹了口气，一边快走几步一边喊着：“老爷爷，我回来看你了！”开门走进屋里时，老爷爷正从椅子上站起来，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地，二妮回来啦，快过来我看看，又埋怨父亲，她们回来你咋也不提前说一声？来，妮，姑爷，快坐下吃瓜子。我们连忙说：“好了，老爷爷你别动了，我们自己去拿！”父亲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坛酒，放在桌子上说：“这是孩子们从齐河带回来的，叫禾子原浆，咱爷俩尝尝。”我俩一看没辙了，只有一个炒菜，一个温酒，许是老爷爷看出我们着急，硬是压着父亲只喝了小半壶酒，把剩下的一大坛子藏了起来，说：“这是孩子们带给我的，我得留着慢慢喝！”　　 从老爷爷家出来，繁星已挂满天空，胡同口的老槐树顶上，月亮也洒着清晖，朦朦胧胧地照在父亲脸上，父亲潮红着脸说：“这酒不孬，称心，称心，你爹这辈子知足啦！”我和强哥一左一右扶着他走在回家的胡同里，一缕炊烟从老家的房顶上飘着……我看着手里的清单，走到卖酒的柜台前，跟售货员说：“请给我拿半斤一坛的禾子原浆，要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