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荆棘的山路

　　　　 人们都爱背景华丽，我独喜欢拍摄荒凉。荒凉，是一种回忆……　　 难得回故乡一次，这地方空巢太多。那些陈年旧房就更不用说了，终年闭关冷冷淸淸毫无生机。那门框窗台玻璃上经年累积的灰尘，见证着岁月的沧桑。昔日的同齢人，而今脸上阡陌纵横，那些额上的华发，如霜，亦如灰尘。　　 打开尘封已久的空间，感谢邻居小妹，一起打扫这漫天的灰尘。　　 暂居了两天，突然想到要上北桓山看一看父母的安息地。路近车昂贵，龙江没有公交车直达洋头口，只好坐摩的。这类交通工具在这一带处处可见，虽说是非正当的营生，却给我们提供了方便，只是价格不菲。那司机一口咬定15元，还说了一大堆“路远，没有公交车”等理由。天啦，这是去省城长途客车的价位。然而不就是一年来一趟，坐吧坐吧，我对司机说：“洋头口家具店旁边下车。”那摩的司机抄小路，七拐八弯地来到洋头村融都家具店门前。我说“师傅不是这家，是瑞什么，哦是瑞丰家具。”那司机又一口咬定去瑞丰很远，要加5元。可是摩的还没开出两步，我一眼就看到瑞丰，于是大叫“停车停车！”可这狡猾的司机不愿意停：“小妹，既然上了车，就不能半路下车。这道上没有这规矩。”我说“什么道上不道上！你这还算有道？！”　　 摩的穿过马路一下子停在瑞丰家具店门口。我说“师傅，从融都到瑞丰还不到500米，你这样算计实在不人道！”司机说“起歩费就5元钱啰。”我说“龙江已经起歩了，哪来二度起步？告诉你，我不会二次上当！所有人都不会上第二次的当，将来你怎么做生意？！”　　 那司机讨了便宜，带着胜利者微笑扬长而去。　　 接下来我怒火满腔一路披荆斩棘地上山去了。父母啊，你们的安息地好难找。这里是布满荆棘的山路，我的手和脸被划出道道血痕。还好是初春，厚厚的长袖长袜替手臂腿脚挡去万道伤痕。荆棘不但阻挠我的脚步，还遮挡我的视线。　　 据说上帝创造万物的时候，并没有创造荆棘，是亚当夏娃偷吃智慧果失乐园之后，命中注定要汗流浃背才得以糊口，于是地不为其效力，才长出荆棘来。　　 在荆棘丛中搜索了近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父母的安息地。我一边拔掉坟场上的杂草一边对父母说起话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本想来你们面前哭泣一回，只因刚刚被摩的司机敲诈了，一时怒气取代了悲戚。　　 爸妈，我刚才很生气，真想掏出手机拍下那个摩的司机发到微博去。但我没有那么做。想想这人也是劳苦的人，也只是占了点小便宜，也就罢了。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向很好，只是走进故乡老街，念旧之情油然而生。回忆，总夹带着一丝伤感。　　 爸，你工作过的地方，那门市已经关闭，整栋楼房空空如也，小鸟在阳台上筑巢营造生机。那批发仓库，成了邻居的免费车库。昔日的热闹不见了。“人民仔、阿货弟……”巷子里过去的那些热闹元素，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他们的旧居也都关锁着。　　 站在这里，深感岁月沧桑物是人非。那些古老的石头屋、土屋和小木屋，历经百年风雨旧颜仍不改，可惜老去的是人。　　 感激这残存的古老，唤醒我童真的眷恋。感谢这一带荒凉，让我看到过去的影子。我们曾经出入的那条胡同，已经长满了青草。我依稀听见对面那个神经病妇女昼夜不息的哭闹谩骂……她的寓所也早已是人去楼空的了。人生如过客匆匆，世事如烟云。回首往事，万千感慨。　　 爸妈，昨天迎面碰上一个半驼背的中年人，就是从前草席店那个小伙子。那时他高大英武好打架，不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写了封情书来，说什么“此爱已定此生不渝此情永不改……”接到此信妈妈战战兢兢：“家有小女，真是不幸。”我倒不以为然“妈你不用担心，爱我不成，难道他会打上门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旧社会呀。”哈哈，一段无声小插曲，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昔日那英武小伙瞬间成了眼前这幅的老不留丢，想必他再也打不了架。　　 爸妈，叙完老街叙新街。新建的龙江桥与古老石桥遥遥相对，二桥相看两不厌，仿佛前辈注视晚辈，慈祥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与欣慰。　　 古桥承载了千年风雨，目睹了百年沧桑，现在象退休老人一样休闲着，时而仰望历史的天空，时而俯瞰桥下千载不息的江水。而新桥流动着车水马龙，充满着现实的朝气。　　 新桥连接着塔下与官下尾，给那一带送去无限生机，也产生诸多垃圾。热闹新街确实比荒凉老街脏多了。　　 新街增添了几条巷子，叫做福音巷美容巷……巷名富有特色。新街那几家店名也特有意思：阿肥饭店、张飞家具店和省长酒楼……春节都过去快一个月，还有一张年前优惠的巨幅广告赫然入目：过了这春节，没了这家店。那是一家服装店，仍然开张着。　　 爸妈，我要回去了。明年初春再来看你们，荆棘阻挠不了我对北桓山的爱，我一定来。　　 次日早晨我背着行囊离开老街。长途客车上，老天煽情，特意播放一曲古老的小街之歌：“在我童年的时候，妈妈留给我一首歌，没有忧伤，没有哀愁……”是郑绪岚那空灵甜美略带忧伤的歌声，穿越时空向我抒怀，一直渗入我的心灵，让我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