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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石柱村里的“野人”(小说)

时间:2021-07-11 00:01
     一、雪夜敲门的“野人”      大雪纷飞的寒夜,狂风呼呼吹起。石柱村里许多根竹子、树木被积雪压断了。村中那座十多米高的石柱千百万年的狂风都没有把它吹倒,它像巍巍石塔,像巨大的竹笋在寒风中耸立直向蓝天。那座石柱传说是登天石,有个修炼成仙的道人就是踩着这根石柱飞上了天的。这座石柱是村中的吉石,村民爱它是风水宝地象征,历史岁月里小村育出了大名鼎鼎的文官武将......世世代代的村民生活在人杰地灵的村子里感到自豪。近年石柱下的蛮子洞里又有了一个“野人”,“野人”出现在风水宝地显得极不和谐了。这个“野人”来自何方?石柱村里有了个“野人”,石柱村里真有了个“野人”?   那个“野人”在村里的破瓦窑里独自住了几年,瓦窑毁了后“野人”并没有葬身瓦窑,也没有逃往大山森林里,住进了村中高岩的蛮子洞里。人们又用大石头把那蛮子洞堵了,那个“野人”没有远逃,又住在村中什么地方呢?   今晚石柱村里的人们,因惧怕寒冷吃了晚饭上床睡觉了。   村中那个代销店里一对年过七十的老夫妻刚刚上床,忽然有敲门声音。   “是谁,这么晚了敲门干什么?”老太婆问道。屋外没有人回声,接连响起敲门声。老头子说:“一定是那个‘野人’,他想进入店里。”   屋外有个恍动的身影,黑夜里难辩面目,这个身影就是长发齐肩的“野人”,由于寒冷弯着发抖的身子显得矮小。“野人”敲了一会儿门,见店里两位老人不开门失望地离开。“野人”在雪地上发出阵阵咳嗽声,向不远处一座院子走去。院子里大黄狗在稻草窝里看见了“野人”,大声叫起来。屋里有小儿哇哇的啼哭声,“野人”去敲小儿哭声的家门。   “是谁在敲门?”床上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个女人说:“是大风吹起门响,深夜谁会来敲门?”   男人说:“我们家的门木杠挡住,风吹起不会响的,估计是那个‘野人’来敲门了。”   “是‘野人’来敲门了,别哭了。”女人向被窝里啼哭的小儿说道。哭声立刻没有了,也许啼哭的小儿怕“野人”进屋才止住了哭声。   敲门的“野人”见屋里没有人来开门,又失望地走开,传出阵阵咳嗽声。“野人”又去敲另外一家人的门,这一家主人似乎早发现了“野人”会到来,早早把门打开,扔了一堆破烂棉絮在屋外门前,接着关了门。“野人”敲这家人的门时,屋里的人说:“门前烂棉絮送给你。”   “野人”捡起烂棉絮裹在身上防寒,来到一个墙角处坐了下来。墙角处虽然没有寒风直吹,烂棉絮裹在身上照样冷得发抖,“野人”又站起身来走出院子,来到牛栏边稻草树旁用手逮了一堆稻草。稻草铺在牛栏外的屋檐下。“野人”睡在稻草上,烂棉絮盖住身子。   “野人”在牛栏外睡了。栏里的牛倒卧在地上也睡觉了,没有传出一点声音。老鼠在寒夜里也没有出洞盗窃,一家老小藏在地洞里避寒睡觉。   呼呼,呼呼......寒风又吹起,“野人”把烂棉絮裹紧睡着了。“野人”也是人,也有漫长的人生旅程,让睡梦重现,重现那些逝去的岁月。      二、幸福之家的孩子      今天,石柱村汪家大院的孩子们在院坝里玩抬轿游戏。没有轿子,短木梯就是轿子。坐轿子的大毛年龄大、个子也较大,他是孩子王。抬轿游戏常常坐轿的是大毛,谁也不会争着坐轿。这群孩子穿得破破烂烂,衣服是哥哥穿几年后弟弟穿,姐姐穿几年后妹妹穿。孩子们穿的是妈妈做的布鞋,有的小伙伴寒冬腊月就这样光着一双脚崩崩跳跳。唯有汪强小伙伴穿着灯芯绒衣服,脚上穿的胶鞋。今天汪强就是要争着坐轿,大毛把他从木梯上拉下来,汪强就是坐在上面不下来。大毛对伙伴们说:“强长大了会做大官?他做了官还记得我们穷伙伴们?”   那天汪家大院来了一位老人给孩子们算命。十多个孩子通过算命后比较,十来岁的汪强是升官发财命,说他长大了会端上“铁饭碗”。汪强知道了自己的好命运,在孩子们面前显得很高傲。他是护路工人的儿子,护路工人月月领几十元的工资,农民在田地里努力挣一年工分到年底也难见到几十元钱,有的家庭还欠下生产队里一笔债。   汪强坐在木梯上尴尬,大毛示意伙伴们散开。汪强坐在木梯上没有抬轿人,只好站起身来走开。强走开了,抬轿游戏又在进行,众伙伴们抬轿,坐轿人是得意洋洋的大毛。   汪强回到家,心想算命先生说长大了自己会做大官,伙伴们还不给我抬轿,大毛穿得破破烂烂坐轿子。强要把大毛从轿上拉下来,他要坐轿,要小伙伴们给他抬轿。用什么办法小伙伴们才会给自己抬轿呢?   突然,院子里的狗叫有陌生人进院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牵着一个几岁的孩子,进来的是强的爸爸。   强的爸爸带来了客人,强的妈妈见了那个女人和孩子笑脸相迎。这个女人的儿子叫田,还在两年前田就拜强的父母为干爸干妈。强的爸爸带回一大包糖果,强和田弟包里揣着糖果到院坝里去玩了。   “来呀!我给你们吃糖!”强自己吃着糖,又叫玩抬轿游戏的伙伴们来吃糖,伙伴们听见强叫大家吃糖,再也不玩抬轿游戏了。伙伴们围着强,强给伙伴们一人一颗糖,唯独不分给大毛。大毛叫大家走开,伙伴们有了糖吃再也不听大毛的使唤了。伙伴们把那颗糖果放进嘴里吃起来好高兴,巴不得强再给一颗糖吃。那些伙伴们一年难吃到一颗糖,家中喂的母鸡下蛋卖了买火柴、盐巴,哪有钱买糖果吃?即使有点钱计划供应要票证才能买到手。   小伙伴们望着强又想吃糖,强又给小伙伴们发糖了。强终于坐上轿了,今天成了孩子王。   玩够了,强和田弟回到家里。干亲也是亲,串门正常事,互相帮助,有缘才会成干亲关系。强叫那女人干婶,干弟就叫弟弟。那个干婶也是勤快人,来到强的家帮着生火煮饭。吃了饭,两个女人还一同到河边洗衣服。   强和干弟真像一对亲兄弟。野外玩耍中几个中年男女叫住强问道:“你爸爸带回那个女人是谁呀?”   强说:“是我的干婶。”   几人异口同声说:“你爸爸又给你娶了一个新妈妈。”   强听了这莫明其妙的话拉着小弟骂了几声跑开了。      三、被人抢了“铁饭碗”      今天强的妻子邱雪在灶边煮饭。她穿着格子花衣服,一对麻花辫子挂在胸前,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盘没有学生时代那么白嫩了,烈日照晒、风吹雨打少妇的白净笑脸变黄了。“我家的表叔......”她在灶前切菜声中唱起现代京剧。喜欢歌唱,成了她多年里改变不了的习惯。屋中,还不足五岁的孩子都在用扫把扫地,向妈妈提出劳动报酬:“妈妈,我扫了地要吃饼干。”   邱雪看着幼小儿子可爱的脸蛋微笑了。儿子是她和丈夫的宝贝,她和他的丈夫是同学,后来成了一对夫妻。   同学,同在一所学校读书,一间教室里共同学习的同学。那个寒冷的冬日一天,强背着书包穿着毛领大衣进了初中学校大门。穿上毛领大衣,使强显得高贵、英俊,一个又一个穿补疤衣服的同学们羡慕他能穿上这样的毛领大衣。班上的许多女同学都在打听强的家庭背景了,得知强的父亲是个工人,工人的儿子生在农村会跳出农门,接班成为一个拿月薪的工人。女同学邱雪方正脸盘上一双美丽的明亮大眼睛,似乎能看透蓝天白云,她看见这个穿毛领大衣的同学,她那双大眼睛也把这位白马王子看得透透切切了吧!工人的儿子升学优先、参军优先,就是没有推荐上大学,没有穿上扛抢的军服,他爸爸退休了他会接父亲工人的班......邱雪总是设法和这个工人的儿子接近,总是把好吃的零食塞给这位工人的儿子吃。   强和邱雪恋爱了。他们初中毕业就回到了农村,到了结婚年龄他们结婚了,婚后一年里他们肓出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邱雪这位少妇在生产队里挑抬如一个男子汉,撩衣扎裤下田插秧打谷。在田坎边、在坡地上、在挑公粮的途中,有了这位少妇就能听到她哈哈的笑声,听到她优美的歌声,她还成了村里青年业余宣传演员。人人竖起大拇指赞美邱雪。强有了美丽、能干的妻子,他的嘴上都没有微笑,没有感到幸福,他这个青年农民在等待幸福日子到来,他要接工人父亲的班,成为一个拿月薪的工人,如今还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强参加集体劳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家里邱雪把饭菜煮好还要亲手端在丈夫的手上。   强今天进屋就大声吼道:“别唱了!别唱了!这下完了!”   妻子看着像死人脸色的丈夫止住歌声问道:“什么事?完了?”   强向妻子呜呜哭泣中讲出了真情。原来强的父亲花言巧语哄骗农民妻子,几年前就办了离婚手续,强的母亲感到离婚是丢脸的事,所以离婚之事就连自已的儿子就没有讲起。强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商量,那个女人又和那个老实男人离了婚,他们是合法夫妻了。   强用脚跺地。他想起自己和干弟像一对亲兄弟,两家人密切往来。干婶只是偶尔到强的家来作客,她常常到强爸爸工作的地方去,强的爸爸还到干婶家去作客。强也随同爸爸到过干婶家许多次。年复一年,强和那个干弟就像亲兄弟一样多年里多少次同桌吃饭,一同上山捡柴,一同到煤窑处担煤,一同到露天坝去看电影......   强在爸爸工作的地方个别叔叔笑着对强说:“你爸爸又给你娶了一位新妈妈。”   强已经是十多岁的孩子了,他听了也皱眉思考起来,难道说这位干婶......一个有丈夫的农村女人总是在父亲面前恍动,这个女人除了年龄比自己母亲小几岁,她的脸面也比自己的母亲美不了几份。她是有夫之妇呀!就算父亲和那女人背地里......也是玩玩吧?这个女人这一生不会和父亲成为夫妻的......   昔日的干弟真正成了强的弟弟,这个弟弟抢了哥哥的“铁饭碗”呀!强握紧拳头对妻子说,“今天我向你和儿子道别了,我要去找他们拼命。”   妻子听了这样的话不知所措,她求丈夫冷静。强那里听得进去,挣脱妻子的手向外跑去。      四、村里有了个“野人”      石柱村石柱岩下古老的几处蛮子洞,高宽都不足两米,中等身材男人进洞里都要弯腰低头,洞深不足三米,不知是多少年前蛮子开凿的洞穴,爬岩藤一挂在洞口上,蜘蛛网一层又一层,洞里不知是谁扔了几块破坛碴、烂玻璃瓶,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文物。那些蛮子洞里没有看见蛮子的身影和遗骨。蛮子,长得像什么模样的蛮子?蛮子就是周身长着长毛的野人吗?   如今这一处蛮子洞又住进了一个“野人”。这个野人四十余岁,长发齐肩,满脸满嘴长胡须。他身上并没有长着长毛,大热天穿条烂裤子,漆黑的上身就裸着。冬天他穿破烂棉衣。这处蛮子洞是反修备战扩建的,高个子人进洞不会碰头,洞深也有十来米。洞里几块石头上放着一块生满锈的小铁碗,旁边有几个常常没有洗干净的碗和酒瓶、盐瓶。洞中铺了点稻草,稻草上放上烂竹席,那床被子是乡民政干部送来的,花被子多年里从未洗一次,胡乱地堆在竹席上,编织袋里是几件旧衣服吧?好心人送的粮米也在里面吧?塞满东西的编织袋成了他睡觉的枕头。这个“野人”就是当年的帅小伙汪强,他住进这个洞穴已经好几年了。他在洞里常常咳嗽有回声,蝙蝠们和他混熟了,成了他的朋友。蛇和千脚虫常到洞里来,黑夜里爬到他睡觉的身上,使他多少次突然感到冰凉而惊醒,毒蛇和毒虫都把他当朋友,没有在他身上注入毒液。   洞穴里的“野人”,独自一人在洞里睡觉,在洞里咬食红苕、野果,在洞里独自饮酒、抽烟......日出日落,年复一年,都是他独自一人身影。他那位能歌善舞的美丽妻子呢?他的宝贝儿子呢?他的那个与同学相爱组成的家呢?   那年那月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布谷鸟在石柱村里声声催人:快播种,快施肥,快除草......农夫要把庄稼种好,一年庄稼两年吃饭呀!田地里撩衣扎裤的农民们在忙碌着,有人在田里驾牛犁田,有人在挥锄挖地,有人在担粪在路上奔跑如飞......   邱雪也在担粪给她家的玉米苗施肥,穿在身上的花格子衣服还是几年前的嫁衣,如今已经补了好几个疤了。她的长发剪成了短发。这几年里她的歌声没了,脸上不见了笑容,她见了人也变得少言语了。她要把这个家撑起,自己是孩子的母亲,要好好地把幼小儿子养大成人。自己是丈夫的妻子,丈夫脾气变得暴躁是有原因的,丈夫成了酒鬼是有原因的,她恨自己没有把丈夫的心温暖,没有使丈夫解除心中的恨。当工人那条幸福路断了,难道说就没有幸福路可走了,人生的幸福道路还有千万条可以通达。   他们家那份田地里几乎是邱雪一人的劳动身影,强很少到田地里劳动,脾气变得更暴躁,常常喝醉酒怒骂、殴打妻子。丈夫的坠落妻子理解,身上常常被喝醉的强打得伤痕累累,她多少次忍痛,多少次默默地抹干眼泪。   她左手腕上的疤痕,她回答别人说是砍柴刀划伤的。那疤痕是丈夫留下伤痕。那一天他们家中断粮了,她见丈夫睡在床上,饿得哭喊的儿子心如刀割,她又去院里人家借回了白米。强见妻子借来了白米,起床对妻子说:“饿死不向他们借一粒米,讨口叫化不向他们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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