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爱

　　我和小塔的同居生活进入了第三个年头。从他第一天住在我这里，我便每日为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知寒问暖，像一个勤劳的仆人一样伺候他。如此，他还经常晃着他的小脑袋，拉着我的衣角管我要这要那，让我为他花费大把的银子。而小塔对我的回报总是一句话：我是男子汉，你遇到危险时，我会保护你的。　　 小塔，七岁，小学一年级学生。是个眉目清秀，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当然，他很会在女孩子面前表现他绅士的一面。他一天天的长大，脑袋里奇怪的想法也在一天天的增加。　　 小塔的来历很明晰。他的母亲倚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姐妹般的朋友，尚未结婚。也就是说，倚是个单亲母亲。在倚饱受病魔即将离世时，她交给我一封信和一个托付。这个托付就是要我成为小塔的监护人。如果，我无力承担小塔的生活或者无法和他生活在一起，那封信将告诉我小塔亲生父亲的一切资料。倚离开后，我一直没有打开过那封信。一直以来，我都帮着倚照顾小塔，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而一个让倚都无法亲自开口对我说的男人，我信任不了他。虽然倚爱他，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但我没有理由让自己把小塔交给那个男人。何况，倚的第一选择是我。现在，小塔在我生命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我更不会打开那封信。　　 四岁的小塔失去母亲的时候还不明白死，只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母亲了。我抱回了小塔，跟他说从此我们相依为命，我可以做他的妈妈，于是我成了单亲妈妈。只是，刚开始他都在难过，不太理睬我。当他开口叫我妈妈，当他事事黏着我，我也开始清楚，我成为他全部的依赖。我所庆幸的是，小塔过得很开心，即使不像其他小朋友有父亲，也是健康快乐的成长。也许，小孩子容易忘记，也容易改变心情。成长中小塔还是显出他的早熟。　　 已经七岁的小塔，偶尔也会羡慕一下有爸爸的小朋友。于是，他很为花嫁之龄的妈妈操心。他在班级里为自己物色爸爸。只可惜，他看上的同学的爸爸几乎都有妈妈了！小塔在饭桌上很叹息的告诉我。我问他：“小塔是不是很想有个爸爸。”他想了想，说：“也不是呀，我有很多同学都没有爸爸或者妈妈的，有爸爸的感觉应该很好吧？”我不知道怎么对他说。曾经小塔问过我：“妈妈，小塔自己的爸爸在哪里？”我看着他认真并期待的眼神，很俗烂地回答他：“小塔自己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一脸茫然的望着我。我连忙补充：“他去陪妈妈了。那现在，小塔就由我这个妈妈陪着。”看着他放松了表情“哦”了一声并立刻开心地玩他的玩具时，我才放下紧张的心。　　 后来小塔问我：“妈妈你很久没有谈恋爱了，你是不是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妈妈难道不用结婚吗？”我的结论是，小孩子看太多电视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在繁华的商业街区努力地打拼着自己的甜品点。为了我和小塔更美好的未来，去年我把隔壁的花店盘了下来。　　 在我两个店的对面是一家情调唯美的BasicLove咖啡店。我们的上面是拥有许多白领和金领的写字楼。来来往往的人群让我的生意一直很红火。因此也结识一些不错的OL。　　 关于小塔的问题，我有过考虑。不过到现在为止那些白领丽人给我提供的优秀男士的资料，没有我的惊鸿一现。还有一点，看不出谁可以毫无保留的接受我的儿子。　　 　　 对面咖啡店向我订了一年的鲜花做装饰和老板私人一年的甜品糕点。我用最甜美的笑容接待了咖啡店老板的助理，还送给他一套最新设计出产的甜品。我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的感谢咖啡店老板下了我手中最大的订单。虽然每次都看不清楚咖啡店老板的模样，但我还是会仰慕他朦胧的轮廓和身影。并且希望他能亲自来到我的甜品点，然后，我可以包下他咖啡点里所有甜品的供应。　　 幸运的很，这种希望变成现实，是现实的一半。恰逢甜品店里清闲，咖啡店老板驾临，坐在美滋滋吃着甜点的小塔的对面。他看着我的儿子。可是，我的宝贝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把奶油涂到这位财神爷的脸上。我欲哭无泪，臭小子真想踢你出去。我不停的道歉，也不停骂着臭小子。我逼着小塔跟他说对不起，小塔虽极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做了。我问小塔为什么要这么调皮。小塔的解释是不笑的人盯着他是不礼貌的。然后问我：“妈妈，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吗？”说完自顾笑着。我看了看咖啡店老板没有擦干净的脸，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他的感受。　　 “难怪你儿子可以这样胆大妄为，原来是你这个做妈妈的纵容他。”咖啡店老板微怒。　　 “这不是纵容，这叫培养小朋友的个性发展，你不做父母怎么会懂。”我声辩。　　 “小朋友的个性发展不应该是弄脏别人的脸吧。”他回击。　　 “我儿子跟你道过歉了，再说，他有夸你可爱，现在你的脸也干净了。”我要维护好我和小塔。　　 他突然笑了起来，弄得我莫名其妙。突然，他在我鼻子上点了一下，凑到我跟前说：“你这样也比较可爱，还有你似乎很了解我，知道我没有孩子。”转身出了甜品店。　　 “妈妈，你鼻子上有奶油。”随即，我尖叫。　　 　　 这次恶作剧般小插曲，促进了我们彼此的友好往来。我的另一半希望也实现了。咖啡店老板说我的甜品很配他的咖啡,虽然我只是很少量的供应。哦，咖啡店老板介绍他自己：“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周天怿。”按他的说法，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　　 我的合作伙伴是一个比较风趣的男人，连小塔都可以和他好到让我嫉妒。我安慰自己：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共通的。的确是共通的，比如：玩具是枪械和汽车，看美女是一种眼神，对球类感兴趣，诸如此类。　　 我的合作伙伴是一个和善成熟的男人，他热心的帮助我修理家里坏了的电器，介绍他的朋友来我的甜品店和花店，甚至帮我搞定有时候很不听话的小塔。他说：“景小暖，你这样一个自己还像孩子的女人带一个小孩真是不容易。”他说这话时，突然让我感觉到温暖和安全，让我产生一种幻觉。　　 他的风趣、和善、成熟表现的无可挑剔，因此也成为我的女店员私下里很激动的讨论对象，评论他的魅力所在，估算他的产业，总结这样的男人是钻石级别的。　　 　　 周天怿答应小塔周末去野外烧烤，这本来是让我和小塔都很高兴的事情。当我看到周天怿的身边多了一位温柔可人的女孩时，我的笑有点尴尬有些不自然。小塔倒不在意，他还多了一个美女玩伴，没什么不好。我开始为自己曾经有就那样靠着周天怿的想法而后悔，人家是有女朋友的。比我年轻，还那么体贴，笑起来那么招人喜欢，和周天怿是那么相配，我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我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幻觉，我还有两个春夏秋冬就要开三十岁的庆生Party，做事风风火火，性格不算温柔，我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我哪有资格攀爬钻石级的高枝。我有小塔，不可以做随心所欲拆散别人，毁坏别人爱情的危险游戏。我还是等着写字楼里有与我相配的男人，可以接受我和小塔。我和周天怿只是合作伙伴。　　 烧烤继续进行着，我在内心确定了和周天怿合作伙伴的关系后安然的陪着小塔。在大家谈笑风生的时候，那女孩忽然叹息起来：“景姐真是可惜了，你这样各方面都不错的女人却因为一个小鬼而耽误了爱情和婚姻。”什么叫祸从口出，现在就是这样，她的话让我极其的不舒服。我不用给谁面子，拉着小塔拂手离开，丢下了残局。　　 　　 我去参加了一个甜品展览会，在一个星期之后才看到周天怿。因而，我离开那天的第二日，他送来道歉的鲜花我没有收到。也让我的店员因为不知明的鲜花而猜测，怀疑我和周天怿之间有暧昧。为了澄清事实，并和他划清界限，我把这次的约会地点定在甜品店里。　　 气氛有些紧张，店员假装认真做事，全神贯注偷听我们的谈话内容。周天怿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我淡淡的喝着茶，翻着杂志，轻松的模样，心里却也在猜想他会对我说些什么。我知道他在这样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环境下很难说出话来,而我只是找了一个可以预防我和小塔不被伤害的地方。　　 终于他还是开了口，他说对不起，他说没有想要伤害的意思，他说你是个善良的女人，他说美好的女人不会因为不是理由的理由得不到幸福的爱情和婚姻。可是他还说小塔应该得到父爱，他说小塔有资格知道亲生父亲，他说你给再多的爱于小塔也都不能完整。他试探地问我：“小暖，你是不是应该帮小塔找到亲生父亲？”　　 我立刻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阴谋的陷阱，我警惕的看着周天怿，觉察他是否有异样。我忐忑不安，害怕自己的猜测是个事实。他和小塔很投缘，有不少相似点，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认识的人会以为是父子。难道……我不敢往下想，冷冷地回他：“没有这个必要！”　　 我奔回家，翻箱倒柜，寻找倚的遗书。敌人可能上门了，我不可以一点准备都没有。当我看完遗书，我松了一口气，周天怿不是小塔的父亲。可是周天怿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他又好像知道很多事情，我的心里依然有块放不下的石头。　　 　　 夏天的风很快吹干净了街面，吹的脸上开始有些干。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们的悲伤快乐而停止过，它冷冷的看着万千事物的喜怒哀乐，一直走自己的路，时间没有感情。时间也叫人可以忘记，我似乎忘记了周天怿存在过，很久，我们很有默契的没有见面。而小塔似乎洞察我的心思，从没有追问他的怿叔叔。　　 我带着小塔在游乐园疯了一整天。傍晚，去了美食街吃我们都爱的小吃。很玄妙，我和小塔在食物这方面天生的有相同的嗜好。我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解决食物。他明亮的眸子透着纯净，小小的清秀的脸蛋预示着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众生为之倾心的英俊男人。突然间，有些不可思议，我居然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心为他柔软，为他细腻，为他快乐。　　 “妈妈，你笑什么？”小塔唤我。　　 “我的小塔长大了，都要上二年级了，妈妈开心。”我仔细地檫了檫他的嘴角，“好，我们回家。”　　 “妈妈，等我长大了就可以挣钱养活你了，现在我要像你疼我一样疼你，我会保护你。”小塔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蹲下来，拥他入怀，说“谢谢”，笑得如同山花漫烂，此刻的幸福甚过一切。　　 小家伙累了一天，倒床就睡着了，还说着梦语，“怿叔叔，我会保密哦，你偷偷地陪我玩”，“妈妈，怿叔叔说你养我很辛苦，所以我会听话的”……　　 深夜，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与倚的认识是因为一个男人，然而我们终究唾弃了欺骗我们感情的混蛋。倚曾经说对不住我，我说是你让我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有时候，我会说要感谢那个男人让我们成为真心的好姐妹。倚笑着说，那我们就原谅他吧。　　 倚，我们无法忘记的，就试着原谅。但这原谅，是在离开以后，为我们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原谅。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记住，没有更好的活着，为什么再一次为爱而沉沦到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看着你安静的笑容，轻松地对我说：“小塔是上天给我的最完美的礼物，他是我的珍宝，我不想把他给别人。”我没有办法责怪你，甚至在你离开之后为你守护小塔。因为我知道那个别人是你从不曾提过的小塔的亲生父亲。　　 亲爱的倚，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今日？你是不是也不想剥夺小塔认回亲生父亲的权利？你是不是也心疼我，怕我生活艰难？　　 倚，我做了决定，寻找小塔的亲生父亲。为小塔，也为你找一个原因，找你要想知道的答案。　　 　　 我以守株待兔的姿态，终于等到周天怿再次光临。这一次，我主动带他出去谈话。开门见山：“把你知道小塔的事情都告诉我。”他一愣，没有想到我如此直截了当。　　 “如果小塔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叫周明倚的女人，我就是小塔的舅舅。”周天怿话语平常，却让我讶异的翻了杯子。　　 “姐姐从小和爸爸的关系就不好，妈妈去世之后，姐姐就更少回家，不过她还是很关心我，我们还常常联系见面。只是，姐姐未婚先孕的事被爸爸知道后，爸爸就和她断绝关系，也不许我们来往。直到两年前爸爸走了，我才有机会找到姐姐，可是她居然已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我知道，他难过。倚走的时候身边只有我和小塔，她心里也是有遗憾的。　　 “我还以为从你这里可以查到小塔的父亲的事呢。”为了让话题继续下去，我峰回路转。　　 周天怿接过话：“我本来想‘压迫’你去找那个人，谁知道你这个苯女人居然无动于衷。我只好自己去找了。”　　 “你找到了？”我急急地问。　　 他点了点头。“他为什么就消失了？”我问出了倚在信里的不甘。　　 周天怿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找？”　　 “我舍不得小塔，他已经是我自己的孩子了。”　　 “他死了，我想姐姐也不知道。”　　 “怎么会？”我不敢相信。　　 “据我所知，是酒后驾车普通的交通事故。姐姐就没有跟你说过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么？”周天怿突然转换话题，追问我。　　 我摇摇头。剩下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了。　　 　　 倚的忌日，我带小塔去看她。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他的亲生母亲，但他真的很乖。那天，他一直很安静。　　 倚，你信里提到的弟弟，他找来了。他没有认回小塔，他说不要在小孩子现有的环境里有太多的破坏，不要让他现在就去思考成人的世界。不过他很疼小塔，就像爸爸一样。你该放心了。小塔现在开始懂事，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