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钱

　　“听说了吗？秀英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听说是自杀，有人看见她从后山石砬子那儿跳下去了。”　　 “那当时咋不救呢？”　　 “救了，没拉住啊。”　　 “那尸体找到没有？”　　 “村里已经派人下山找去了。”　　 “上哪儿找去呀？说不定早被海水冲走了呢！”　　 “嘘……”　　 村头七八个妇女凑在一起低着头小声地嘀咕着，突然看见王木匠低着头从村口走了过来，忙止住了声音。秀英是前村王木匠的媳妇儿，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唉！秀英要不是被那个畜牲给糟蹋了，能到他王矬子手里？怎么说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么个地步啊。”“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啊，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秀英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小伙儿暗地里望着她的背影干咽唾沫儿，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李家的门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漆黑的雨夜改变了她的整个生命轨迹，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灰秃秃的老母鸡。一夜之间，秀英父母的头发全白了；一夜之间，风言风语传遍了村里的每家每户；一夜之间，所有提亲的人跑得无影无踪。一夜之间，她的名声由峰顶跌落到了谷底。最后，年迈的父亲咬着牙做出了一个决定，将秀英许配给了前村的王木匠。王木匠近四十岁的年纪了，长得五短身材，一脸的麻子，让人看一眼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起《水浒传》里那个卖烧饼的武大郎。秀英哭过、反抗过、自杀过……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用的，最终她还是向命运低下了头。　　 婚后的秀英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可是，又有谁能够想得到三年过后，她却突然自杀了呢？　　 “哎！你知道秀英为啥自杀吗？”　　 “还不是被那个王矬子给逼的呀！什么人能呛住像他那么折腾呀！”　　 婚后的秀英并不幸福，王木匠白天像看管犯人一样看着她，晚上则完全成了他的泄欲工具。用他自己的话讲：“她本身是个贱货，就得像条狗似的对待。”　　 “可到底因为啥事儿？你知道吗？”　　 “据他们家邻居宝柱媳妇说好像是上次赶集出的事儿。”　　 “上次赶集我一直和秀英在一起了，也没出什么事儿呀！”　　 “你们一直在一起，那你再想一想？如果什么事儿都没有，那王矬子能把秀英扒光了用皮带打？”　　 “还有他做不出来的事儿？你容我再想想。”　　 “哎呀！不会是因为那十块钱的事儿吧？”　　 “什么十块钱？”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那天在集上马上要往回赶的时候，秀英说给她爹抓副药。可药抓好后发现钱不够了，我和她的钱加在一起，还差着十块钱。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买药的看秀英着急的样子怪可怜的，就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借给我们买的药。”“那你们没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怎么还他钱？”“问了，他刚开始说不用还了。后来在我俩一再追问下才说自己是南岭赵家堡人，叫赵忠伟。可我猜他说的，可能是假名。你说就十块钱，跑五十多里路去南岭，有那个必要吗？”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上次赶集回来之后的当天晚上，王矬子和秀英吵了一个晚上呢。”　　 “对，对！上次赶集回来的第二天，我看见秀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我问他去哪儿？她说去南岭。”　　 “哦！原来不是这样。”　　 “怎么回事儿？”　　 “那天宝柱媳妇儿说听见王木匠一边打秀英一边骂着什么‘找不到人’、‘搞破鞋’之类的话。当时我还猜呢，这与秀英自杀能有什么关系呀？现在我才明白，一定是王矬子怀疑秀英在外面有野男人，所以怀疑借钱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相好的，这才往死里打秀英。”　　 “秀英一气之下就自杀死了？”　　 “极有可能。”　　 “唉！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啊！”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三天后，秀英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尸体早已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只是手里紧紧地攥着怎么也掰不开。最后，王木匠用铁棍撬折了三根手指，才发现秀英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半张钞票，半张十块钱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