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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舍小说】情种(玄幻)

时间:2020-04-19 01:35
  璧山山脉连绵,山势险峻,诸峰间终年云遮雾绕,亘古苍茫,无数奇崖怪石秀出云海之上,各自独立,遥相对伫,冷傲清绝。   云海之上即是伸手可及的苍穹,如同一块绝大的布幕,泛着蒙蒙灰蓝,自东向西,颜色渐次加深。日月各悬于天之一方,金黄喷薄,银白柔和,同时凌驾于云海诸峰之上,其势慑人心魄。   时见数道彩光于云雾间星驰,如踏飒流矢,倏忽千里,才于视野尽头闪现,瞬息已在遥遥另一彼端消逝。各种颜色如天女散花般穿插,伴有耀眼荧光,在日月交相辉映之下,瑰丽非常。   却见一紫一黄两道彩光于驰骋中猛然止住,在云海之上闲然伫立,如履平地。山崖之间的罡风自万丈底下呼啸而上,吹得二人衣袂翻飞作响,猎猎欲撕,看似随时可随风而逝,然而二人身形稳重,在几可裂帛的罡风之中,亦丝毫不为所动,隐然超俗出尘之态,甚嚣云海之上。   “郁清子,果然是你!”黄衣人喜道。只见他双目明朗如星,迥然有神,剑眉飞扬入鬓,跳脱的眉眼间,正中印堂处灵气天然呵成,修行之人一望便可知其天生仙才,不可多得。此时他正脚踏一桃木剑,剑身尚呈碧绿,显见是随手削成。于俗世看来,此人不过二十年纪,但仅凭这手折枝为剑的御剑之术,其修行已达随心所欲之境界。况修行之人,本无岁月长短之分。   紫衣郁清子凝目看他一眼,淡然道:“楚灵子,经年一别,已有好几百年了。”他眉目细长,不同于黄衣男子,双目中神光内敛,深邃凝重,如此一来,虽则和目修眉,却殊无柔弱之态。罡风破云而上,郁清子衣袍于身后飞扬,但一眼看去,竟无法看清他脚底是以何物御风飞驰。   二人相貌差异虽大,但气韵流转间的大开大阖,却是出自同一源的天地至理,已达到的修行境界,看似楚灵子略高一筹,实则各擅胜场,不分高下。   虽然从旧识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欢喜之意,楚灵子亦毫不在意。两人在璧山脚下相处四百年有余,对方的脾性早已明了于心,八百年后又岂会介意。他呵呵笑了,脚下的碧桃木剑亦轻震数下,有所感应,“怎么样,一别八百年,一切可都安好?”   郁清子负手而立,视线落于云海苍穹之间的空隙,目光迢远,“若非安好,此刻又怎能站在你面前。八百年了,想不到,已经有八百年了。”他长吁一口气,“你的性格,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改。”   “你不也一样吗。”楚灵子嘿然笑道,“八百年前我先你一步踏上云海,居于洛云山顶,你是何时上得来的?”   郁清子道:“在你之后一百年,我才涉足云海之上,住在碧涢山。”   二人身旁时有彩光掠过,原来是各个修行之人,速度虽迅捷无匹,但一眉一目皆清晰如画,其中无一不是钟造化之神奇、聚天地之灵气。楚灵子颇有兴致地目视来往诸人,眼中偶尔掠过赞许之意,其故作老成持重之态,极令人好笑却也很是神似。郁清子却是淡定如风,旁人在其眼中不过浮云软烟,过不留影。   楚灵子道:“当日你为何不同我一道,而要滞后一百年才上来?”四百年前,二人在来璧山途中相遇,共历劫波,携手破关,得登修行之塔,四百年间,终成莫逆,彼此进境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难分伯仲,然而郁清子竟会晚他一百年,故有此一问。   郁清子看向他,眼神云般舒缓,不着痕迹,“非不欲,不能也。”他望向楚灵子身后远方,那里金轮高悬,圣光万丈,却于刚中带柔,热烈奔放而又张弛有度。“师尊说我凡心未尽,尘缘未了,便留了我一百年。”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楚灵子心中立时有所不满,道:“凡心未尽、尘缘未了,又是这些鬼话!白白耽搁一百年的时光,师尊可真迂腐!”世人只道人界灵界两重天,却不知这灵界又自分为两重天——云海之上,逍遥自在,挥洒无拘,修心养性;而云海之下,却是半人半鬼的生涯了,除了摒却心海俗事之外,还要时刻经受外界突来的危险,以磨练坚毅的心志。一百年,实在是一段不短的时光。   “师尊亦有他的道理,若我心有所漏,稍有差错便会堕入魔道。”郁清子神色稍缓,露出笑容,“八百年的修行,难道对你的脾性仍无丝毫作用吗?”   楚灵子不屑地撇撇嘴,哂道:“脾性乃与生俱来的,天性,如何改得了?倒是你说的什么魔道不魔道,我就觉得未必,你看这世间万物,”他扬手一挥,落袖处云开雾散,现出底下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再远一些,芸芸众生悉入眼中,“无一不是欲求得一生存于天地间,以我们同魔道中人相比,皆是探窥天地之机以求超脱,不过所走途径不同罢了,依我之见,实是无可厚非。”   高官贵胄,贩夫走卒,世间百态在郁清子眼中遥远如斯,他一眼扫过,抬头看定楚灵子,目光中毫不掩赞许之色:“楚灵子,你之所言我虽不甚了了,但你的眼界,与当日相比,可是高出许多了,这八百年的修行,你是不枉了。”   听出旧识语气中的愉悦之意,楚灵子朗声而笑,低头一踏碧桃木剑,意气飞扬,道:“这些年来,交往者甚众,但谈得来的,不过寥寥。”他忽地嘿声冷笑,“若在他人面前,我这话必定会招来一番告诫,千万谨言慎语,不可口出妄言什么的。”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郁清子道:“妄然动气,虽不算大忌,但看来你修的却不是静心的功夫了。”   楚灵子一掌拍落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你,木头人一个,遇到这种事,我不讥讽个够,如何心甘?”   不觉间,日动月移,已沿圆形弧线挪至中天,依然遥相对望,天空之色亦随之缓缓变幻,深浅之色由东向西逐渐渗透。   “对了,你尚未说明白,师尊为何说你尘缘未了?”楚灵子问,颇有不解之色。郁清子本为大家公子,出身富贵,然一夜间家破人亡,最终连唯一的贴身侍女如意也离他而去,芳魂杳渺,他之于尘世,自此再无牵挂,又何来尘缘未了之说?   郁清子脸色一黯,眼底分明浮起一层悒色,他极目苍穹许久方喟然长叹,幽幽道:“此事说来话长,师尊所指的,是如意。”话未说完,眼中荧光闪动,心神顿伤。   楚灵子心中一惊,随即亦为之黯然,低声道:“如意不是早已死了,到现在,受那轮回之苦,只怕已有百世了。”   郁清子默然不语,良久方道:“我倒宁愿如你所言,如意是在受那轮回之苦。此地不宜久谈,你若无事,不如随我回碧涢山。”他沉目敛眉,语气低迷消沉,四百年间极少见他如此,楚灵子不忍多言,当下点头应允。   二人转头向碧涢山驰去,紫光在先,黄光如影随形。如此高速中,云海之下冲上的罡风几近虚无,衣袂猎猎翻飞,紫衣英岸,黄衣灵动。楚灵子这时才看清郁清子脚下空无一物,竟是御虚而行,一时既惊且喜。   碧涢山地处璧山群脉中央,临近璧山最高峰圣域绝顶,四周云雾缭绕,时浓时淡,山顶有一天然泉眼,终年泉水不断,源源流下山去,落入万丈凡尘。奇崖秀石间绝少树木,偶见几株碧草,其形若兰,其色如潭,其香似莲,正是人间异品——怜幽草。   二人停伫于山顶石洞之中。楚灵子念了一个“摄”字诀,一掌拍在碧桃木剑上,只见那木剑在空中一顿,随即坠下云海,消失在了九州大地上。折枝桃木本已是死物,经此云海一游,即成灵物,从此入地生根,遇雨抽芽,其方圆三百里内,无一魔道生灵可以容身。   郁清子却是径直前行,脚下毫无凝滞。   楚灵子跟随他进入内室,问:“郁清子,你是御何物飞渡?”璧山一派修行之道,欲凌空驰骋,须假于他物,至于是何物,则随修行者心意而定,若非借力于他物,绝无可能飞渡云海。   郁清子看了看脚下,道:“云气,我凭借的,乃是云气。”他抬起右手,张开五指自身前空中划过,“看,当风起的时候,我们便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无处不在,故为我所用。”楚灵子哦了一声,惑道:“云气乃无形之物,如何御使?”郁清子道:“两百年前我尚是踏怜幽草而行,直至一日不慎在一山峰撞落,怜幽草沉入云海,我亦一落千丈,幸而当时山间罡风加剧,兼有一股骤风自东袭来,两股云气交错,汇成太极之形,恰将我接住。”太极生两仪,阴阳相生相克,循环往复,绵绵不息,楚灵子一听便已了然,当下不再言语,舒展双臂如抱,双手握定四方位,左掌发出甲位气流,右掌发出乙位气流,两股气流分别向丙、丁方位急射而去。相交处隐约呈现出云气振荡,起先尚是流畅的弯弧,自中心向外扩散,正呈太极之象。气流加快,振荡便趋于平缓,连成一片,最终竟从楚灵子双掌之间冉冉升起,脱离而独立。   “不错,正是如此。”郁清子神情依然寥落寡欢,心思不在此事之上。但隐然有丝笑意,有友如此,心怀怎不大畅?   二人说话间,郁清子已打开室角的石箱,拿出一个掌宽的匣子,放到楚灵子面前。   这是一个极为光洁的木匣,纹理鲜明得镂心刻骨,数百年光阴渗入的痕迹将它浸染得模糊而又分明。乌银的搭扣静静合在锁眼上,亦是莹润滑手,令人见之心酸。   “意念木!”楚灵子脱口叫道,抬眼看向郁清子。   “咔嗒。”一声轻响,郁清子抬手松开搭扣,动作如此自然熟练。匣盖缓缓向后翻起,逐渐溢出一片浮动的荧光,温暖柔和。在那一瞬间,郁清子的双眼仿佛被某种东西感染,明亮如同水晶,纯净无瑕,剔通透底。这温暖柔和的光芒啊,每每浮起,总能照进他心底最深处,宛如梦幻中的精灵,如此柔美,却又如此凄凉。   三颗月白色的凝虚珠自匣中渐次浮起,然后静静悬于二人之间的半空中,如菡萏浮于清涟之上,风动盈盈,楚楚可怜。   楚灵子神为之夺,喃喃道:“这是,这是梦?”郁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三颗凝虚珠,道:“是如意的。”楚灵子仍是不再言语,盘腿坐下,双手平搁膝上,掌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继而闭目冥神,念起“幻”字诀。   看他已入幻梦之境,郁清子亦缓缓闭上双目,眼角泛起隐隐泪花。碧涢山上孤寂的清修生涯,这些梦境,如意的梦境,已陪他度过七百年了,与他的血肉灵魂早已融为一体,生死俱同。   穿过一片白茫茫的混沌,楚灵子清晰地感受到梦中之人的惊恐与无助,此时此刻,他即是如意,如意即是他,他已无碍进入第一个梦境之中,如意的体会,他感同身受。   好大、好凉的水啊,梦中,如意忽然落入一片汪洋之中,孤零如一叶芦苇,不会游水的女子,处身无边无际的洪水中,心中惶恐至极,随时便会沉入水底,葬身鱼腹。然而逝水无情,仿佛在身后连连冷笑,于无声中将她吞噬。绝境无望,她难抑心头惧意,却偏是连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孤苦之下,她奋力一划,竟自水中浮起,摇摇晃晃不再下沉。   心中蓦地升起一个模糊的希望,不知何故,只分明深刻地感受到那种希冀的幸福,引着她向前滑去。身体在水中载沉载浮,似乎随时便会被淹没,而岸,依然渺茫无踪。   忽有一筏出现,瞬间近至身前,如意心中一阵惊喜,大声唤道:“怀瑾!”筏上一人白衣翩然,黑发飞掠,笑容温暖和煦,却不正是郁清子。他微笑着向如意伸出手来,将她牵上竹筏,一笑而逝。   握在他温暖宽大的掌心,如意心中幸福满满,只觉一生的欢愉,尽在这一刻凝聚。她痴痴地看着白衣男子,看着他却微笑转身,眼中突然落下滚滚泪珠,如怨却又如慕,如泣却又如诉。   “啊——”楚灵子挣扎着从梦境中回过来,然而入梦太深,他大喝一声,仍难止去势,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地上后踉跄退出五步方才站稳。   郁清子于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着至交痛苦的神情,心中悲伤如潮水澎湃,淹没所有。他涩声道:“这只是第一个梦境。”记忆已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并逐渐深刻,楚灵子大口喘着气,极力平复情绪,但那股悲愁之意仿佛已在他心上生根发芽,“扑通”一声,左膝软倒。既是感同身受,如何会体会不到如意对郁清子的款款柔情?绝望与希望、无助与满足,这强烈的转变中,怎能看不到如意的至情至性?原来,如意对郁清子是这般的深情厚义!   “接着看吗?”郁清子问。   楚灵子终于恢复如常,站起身走到凝虚珠前,开口道:“不用了,还是由你来说吧。”这才发现声音沙哑,极为低沉。他以男子身份体验女子情怀,虽是在梦境之中,但这种细腻、抵死缠绵,又岂是男人所能忍受的?   念意木匣渐渐转动起来,三颗凝虚珠感应而落,收入匣中。郁清子轻轻合上搭扣,将它放回室角石箱内。“当年我家道败落,心灰意冷之下,来璧山修行,以求超脱。当日我仅告诉你如意是我的贴身侍女,她自小便已在我家,虽然她年长我三岁,幼时常以长姐身份管束于我,但成人之后,我性情日渐独立,反将她视若小妹……”原来如意幼年性格粗犷,但及笄之后,性子逐渐转为柔婉。郁清子与她朝夕相处,万事总以为常,却不知如意心中早已情愫暗生,芳心可可尽系于他一人身上。家中遭劫,仅余他们两人,从此相依为命。郁清子一贯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如今沦为平民,自然不能同往常一般沉迷花丛。也幸而如意耐心劝慰,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平淡安稳。时至当时,郁清子方才切身体会到人情如纸张张薄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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