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小说|司马林晚专栏】中国病人

　　皎洁的月光。　　 　　 我坐在那里，说，月亮很美。他背着手，走过来，恨恨地、怀疑地看了看我，说：“太平洋那边的月亮那么美，你怎么不上去？”我没吱声，但心里很纳闷：“我看的明明是我们这里的月亮，他怎么……？”我低头想我的心事，嘟哝道，我们的古人写了那么多月光，他们也没上去。——太平洋那边的？难道李白是里通……外……？还有李商隐……李清照。——太可怕了，古人怎么都……那些诗歌……中情局……？　　 　　 “……亡我之心不死！”他吼道，指着洋那边。我赶紧捂住耳朵，太震撼。　　 　　 “没有……就没有……。”他深情着，自言自语。我懂他的意思，这个句式已经被这个种群说了几十年了。我发了思古之幽情，想，汉朝的人们可能说过没有刘邦这皇帝就没有他们大汉子民。但我马上感觉很抵触：难道没有刘邦，天下女人便不能生小孩？那是不是要请刘邦……，中国人都是……私生子？我赶紧停止了思绪，再往下想很要命。但在逻辑上我感到不太可能，因为刘邦虽是皇帝，但不能说皇帝在“某方面”的能力就一定比天下男人强并可取而代之：那很累。——中国累死过皇帝。　　 　　 他轻蔑地瞄我两眼，在我的脸被他的目光扫描到如同白纸的时候，凛然道：“就是刘邦，你能怎样？你又敢怎样？”　　 　　 “……亡我之心不死！”他继续瞪眼，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如同蚯蚓在爬。　　 　　 我很委屈，不想看他，扭头去看书。　　 　　 但我立刻发现书上似乎有人说，我们几十年前饿死过许多人。他弹一下烟灰，恼羞成怒，指着我鼻子大骂：“饿死过许多人？你爹妈怎么没饿死？你怎么生下来的？”我苦笑了，是啊，看来得饿死光才行。但是，都饿死了，谁知道饿死的事，谁来说饿死的事？　　 　　 “你们这样的人都该饿死，该！”他恨铁不成钢地狂啸。　　 　　 我们这样的？很多。我每天走在大街上，看见的好像全是我们这样的。饿死，该！　　 　　 “……亡我之心不死！”他神态凝重得可怕，“千万不要忘记！”　　 　　 我以后不看月亮了，很丑。但古人写的那些“明月光”怎么办？烧？　　 　　 又撞见他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烧“洋那边的”月亮，但据说他家房子被强拆了而且被人点了火，他妈也被打瘸腿，疯了。他虽然被烧了两三根眉毛，但人还正常着，并且坚持说那名言。我很奇怪，太平洋那么大，对面的人是怎么过来拆房子的呢？难道真的……？“亡我之心不死”？　　 　　 “……亡我之心不死。”没饿死的许多人都这样说。　　 　　 “充实！”他赞叹地点点头，“坚持不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