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小小说）

　　冬冬到这家自行车商店应聘时，一脸的孩子气，黑、瘦、小。老板说：“太小了，我们不好雇佣童工的，留下做个学徒吧。”　　 冬冬当即就开始了他的学徒活，学装自行车，从拧第一个螺丝开始。冬冬上学不中用，学手艺也很笨。老板的目光看上去很严厉，冬冬就在这咄咄的严厉下，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做好多遍才能不挨老板的数落。有时生气时的老板还会在他的脑壳上拍一巴掌：“怎么这么笨，教这么多遍还不如我自己动手。”被骂后的冬冬僵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熊样，站着干什么，去楼上库房里再扛辆车下来装。”老板娘吼道。冬冬楞楞地向楼梯口跑去。“磨蹭什么，脚底下快点。”于是冬冬脚下生风地跑起来。　　 冬冬也有学徒工资的。冬冬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叠得方方正正，装进了贴身口袋。没人时，他掏出那三张大毛票，展开来，一张一张对着太阳细细地照，毛票下一张眯缝着眼的脸很是喜悦，这是爸爸病故后，他们家的第一笔收入，可以用它来给弟弟交学费，可以让妈妈还春上欠下的猪饲料钱，还可以……冬冬忽然意识到这三百元钱就像旱地里泼下的一瓢水，什么用场也派不上，爸爸生病欠下的债务就是天文数字了。冬冬的脸立时就像蔫了的茄子。　　 冬冬回家一趟不容易，晚上得等老板家打烊收工，天都黑了，踩着自行车，赶一个多小时的路才到家，第二天天不亮就得打回，赶上老板家开门营业。赶到店里的冬冬一脸的累相，做活又忙又乱，老板喝斥的多了，就站在那不知所措。老板很生气干脆不让冬冬回家了，说来回路途远，得对他的安全负责，要回家得有家里的大人接送。冬冬吃住都在老板家。妈妈或姨也偶尔来看看冬冬，见了老板家的人也很惧怕，不敢多言多语。老板娘不屑一顾地说：“到底是乡下人，一点礼节也不懂。”于是妈妈来看冬冬的次数更少了。　　 冬冬离开老板家的那天很突然，妈妈外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大个子男人开着辆面的，来到老板家结帐，说是要带冬冬走。其中有个大胡子，样子有点让人怕，妈妈让冬冬叫他表叔。老板娘铁青着脸，说要冬冬补交伙食费学徒费，说要走也得懂点规矩提前通知，说到底不让走　　 “咚”大胡子表叔一拳砸在老板娘面前的办公桌上，一脸的横肉，头发像要竖起来：“老子什么黑的白的什么没见过，你还讲理么？”　　 “怎么，想打架呀。”老板娘一副不买帐的样子，拿起电话要报警。　　 老板赶紧走过来拦住：“算了，为了个毛孩子，像这样的工人多的是，要招多少有多少，不跟他们计较。”老板心里明白，这事不宜报警，冬冬是童工。　　 看着老板娘乖乖地把工资一分没少地从抽屉里数出来，冬冬心里真解气。可以回家了，不用再看老板的脸色，不用再听老板娘的训斥，冬冬有种放飞的兴奋。上次妈妈来看他，曾悄悄说过，大胡子表叔家开着个小五金厂，多劳多得，一个月可以拿到千元的工资。冬冬一点不留恋地爬上了来接他的面的车。　　 “咚”车门关了，人多车子小，冬冬挤坐在魁梧的表叔身旁，心里陡地憋闷得慌，有种跳进牢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