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记得那年开九大（散文）

　　1969年初，各省市自治区革委会相继成立，全国实现了山河一片红，党中央决定，适时召开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全国城乡、厂矿单位，处处沉浸在喜迎“九大”的热烈氛围里。　　 那年我21岁刚参加工作，入职的郑州电缆厂，是个拥有4000余工人的大国企，厂房里外，大红标语举目可见：“满怀豪情迎九大”“忠不忠看行动”“向九大献礼”等等。我所在机械车间的一位磨床师傅，为迎九大，搞了个发明，每天机床启动前，里面就发出类似“东方红，太阳升”音符旋律的鸣响，然后才开始工作，神秘新奇，很快轰动全厂。河南日报记者采访后，把这件事写在了《中原儿女迎九大》的综合报道里，称工人群众小发明，工厂响彻东方红。郑州广播电台还来录音，向全市播出。一时间，来我厂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其实，这位师傅只是在磨床工作台下装了个拨条，随着工作台移动，依次碰撞下面安装的几块厚薄不一的钢板，就发出了“东方红”的鸣响。虽然简单，但当时表达的是，工人群众对党的衷心热爱，对九大的热切期待，朴素的阶级感情十分可贵。　　 记得那段时间，一首《迎九大》歌风靡大街小巷：“长江滚滚朝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满怀豪情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可是，尽管处处响彻迎九大的高亢口号，处处洋溢迎九大的热烈，但九大什么时候召开却是个谜。　　 我们厂成立了革委会，但运动归军代表领导，于是，工人不断向解放军代表询问，为此，在大会上军代表讲：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帝修反和国内的阶级敌人，无时不刻都在幻想破坏九大，因此，九大召开的时间是党的秘密，我们应该绷紧阶级斗争的弦。就这样，在人们的翘首以望中，九大喜讯，似乎马上传来，又似乎遥遥无期。　　 我居住的独身职工楼是座5层楼，当时，是工厂生活区最高的建筑，楼顶焊装的铁架子上，挂了3个高音大喇叭，朝着不同方向，音量极大，覆盖了整个生活区。那年月还没有电视，而有收音机的家庭凤毛麟角，高音喇叭早晨播放起床号，然后播新闻或革命歌曲，8点停播；下班以后放样板戏、新闻和厂里通知什么的，10点吹熄灯号。那天晚8时，新闻联播时间，突然喇叭里传出，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铿锵有力、喜悦激动的声音：“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于今天4月1日在北京隆重开幕！”我猛然一惊，侧耳聆听：“我们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主持了今天的会议……”于是我和几个寝友，没等新闻公报播完，高喊着：“九大召开了！”冲出独身楼。这时楼下已经站着许多工友，都在听，间或鼓掌，大家兴奋极了。新闻公报之后，喇叭里传出全厂职工熟悉的大嗓门：“通知、通知，革命职工同志们，革命家属同志们，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灯光球场集合，灯光球场集合，庆祝九大胜利开幕，游行！”接着喇叭里轮番播放激昂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乐曲,愈发令人感觉亢奋、激动。　　 广播员姓“巩”开封人，那时候堂堂大厂，竟然挑不出一个会说普通话的，大老巩是个电工，虽然也不是普通话，但嗓门洪亮，喊口号都是他领呼，因此厂里建广播站，选定他一人当播音员兼电器喇叭维护，大老巩勤奋好学，播音刻意说普通话，后来豫东味的普通话也差强人意。　　 那个年代，广播里经常传达最高最新指示，例如斗私批修、吐故纳新、准备打仗、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等等，厂里职工闻讯就庆祝游行，游到市委，市领导接待讲话，一起呼口号完毕，然后原路回厂，庆祝结束。而这次九大召开，记忆里我感觉比过去哪一次游行都热情高涨，场面隆重，我们厂的人敲锣打鼓，红旗飘舞。走在队伍外的大老巩，一遍遍领呼口号，浩浩荡荡朝市委进发，这时，大街小巷全是游行的队伍，爆竹声、锣鼓声、口号声震天撼地。直到午夜，我们才疲惫不堪地游行归来。职工食堂特意为敲锣打鼓的工人，准备了夜宵，鸡蛋挂面和肉丝挂面管饱，现在看微不足道，不过，那时候吃饭凭钱凭粮票，这就够奢侈了。　　 九大结束，工人们才知道，我厂电缆生产车间的一名技术员叫钮清林，竟然是九大代表。据说，河南省出席九大的代表中，需要一个工人工程师，即没有上过大学，通过自学成才评定为工程师的工人，而且必须30岁到40岁之间，10年党龄才可以，这样苛刻的条件像大海捞针，恰好他完全符合，上级豋楼撇彩般绣球抛给了钮清林。钮师傅虽名不见经传，但工作兢兢业业，工人群众有口皆碑，从此，他落了个“九大代表”的绰号。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钮师傅就穿上工作服上班，依然与工友们相濡以沫，工友争相和他握手。他坦诚地告诉大家，九大纪律规定，毛主席只要没有主动与你握手，谁也不许往前挤。毛主席和全体代表合影时，河南代表团距离老人家最远，根本没有握手的机会。钮师傅说，咱是工人代表，一定严格遵守纪律。毛主席和全体九大代表合影的大幅照片1.5米长、30多公分宽，精心装裱后挂在厂会议室正中的位置，十分醒目，是工厂的莫大荣耀，供职工观看，向来宾展示。岂料两年后，林B折戟沉沙，照片就卸了下来。　　 钮师傅因是九大代表，郑州市曾多次调他到市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当主任，职务相当于我们厂厂长的级别，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此后，在厂里他也没有担任行政领导职务，踏踏实实坚守着他的工人工程师的岗位，勤勤恳恳工作，直到退休。时光荏苒，53年弹指一挥间，当年九大代表的他35岁，现在按理已88岁高龄。撰写本文前，笔者夲打算采访一下钮师傅，辗转找到他的家人，被告知老人已经去世，只能留下遗憾。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的《决议》以及党史研究专家，对九大的历史地位，政治、组织、思想路线的一系列严重错误，已经做出了实事求是的评价和拨乱反正，但我坚持认为，郑州电缆厂的九大普通代表钮清林同志，一生无愧于一个“优秀共产党员”“工人阶级先进份子”的光荣称号。　　 九大以后，关于九大的新闻简报、记录片电影，连篇累牍陆续播映，但震耳欲聋的狂热对我已成过眼烟云，不过，有个镜头却至今铭记，震撼心灵。那是珍宝岛英雄、解放军战士孙玉国，绿军装、红领章、红帽徽，英姿飒爽健步登台发言，他义正词严、慷概激昂，毛主席站立起来带头向他鼓掌的情景，表达的是中国人民同仇敌忾，捍卫国家主权，有与敌人血战到底，并且必然胜利的英雄气概。我想，无论什么年代，什么时候，这个镜头都不过时，都让来犯之敌胆颤心惊，都在向世界昭示：站起来的中华民族不可欺，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主权不可侵，中国人民维护领土完整，统一祖国的坚强意志不可摧！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经历了九大以来的艰难探索，不断总结经验教训，终于带领全国人民，走上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而正在举行的党的20大，又将绘出新的宏伟擘图，在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坚定历史自信，中华民族一定会谱写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更加绚丽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