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回家乡过春节（散文）

　　一　　 去年深秋一日，秋风轻柔，阳光温软。　　 金国庆约了朋友到广州的一家酒店谈生意，还没坐下，就听到酒店里卡拉OK厅传出费翔的歌曲《故乡的云》：“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那深情的歌声，在金国庆心里就像平静的水里掷下一块石子，激荡起了他思念家乡的层层涟漪。　　 这些年，他在生意场上打拼，繁忙紧张，又因路程遥远，不能回家探望父母，就时常给在家的二弟、三弟写信，了解爸妈的身体状况，在信中向爸妈问好。后来条件好一点后，写信叫父母到广州和他一起居住，可他们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没答应。只要父母健康平安，他就不再强求了。　　 离家几十年了，他这个浪迹天涯的游子终于暗下决心，决定春节回去看看血脉相连的家乡，探望生他养他的爸妈。　　 春节前几天，思乡心切的金国庆带着家人，驾着私家车，回家过春节来了。　　 车在飞驰，心在飞驰，时常梦到的家乡就在近前了。那宛若一条巨龙的厚实平坦的公路，穿过山梁，越过沟壑，伸进了家乡。寨子里又高又大的砖墙房一栋连着一栋，好多人家的小洋楼门前还停着私家小轿车呢。寨子门前还有宽敞平坦的上千平米的健身场，寨子中、公路旁安装的路灯整齐有序。寨门口哗哗流淌的小河水清澈透底，河岸柳树垂挂。满山遍野的果树连片，枝茂树壮。村办水厂、葡萄加工厂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村寨里还建有老年娱乐室，老人们常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下棋打牌，拉拉家常，乐此不疲，简直就是一幅活脱脱的现实版“清明上河图”。　　 站在门前，金国庆更是大吃一惊！原来又矮又小的老土房变成了高大的二层小洋房，宽敞的院子边栽着一排排花树，石坎上摆着许多优雅别致的盆景，房门上贴着红红的春联，二楼屋檐中间挂着一对大红灯笼。屋里，爸妈坐在暖暖的电炉边看电视呢。见着远道归来的大儿子一家，父母好生高兴，连声说：“国庆啊，我们还以为你把这家忘了呢。这是你二弟家，么弟家己在寨子右边修起了房子，比这里还宽敞呢！估摸着你们今天会到，两兄弟家一大早起来就忙着做好吃的，盼着你们回来，全家人做梦都在想你们啊！”　　 “这家乡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变得我都快不认得了。”金国庆开心极了。　　 二弟、么弟和两位弟媳听到大哥的声音，赶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二弟一边亲热地打招呼，一边接过大哥的话头说：“前几天，村里开会了，村领导讲，按县里规划，我们寨子已列为全县最美乡村示范点，还要打造成自然生态旅游渡假村。过不了两年，还会有更大的变化呢！”　　 金国庆终于明白了，他曾多次写信劝父母去城里居住，他们死活都不愿意。原来，现今的家乡和城里相比，没什么两样的，而且在家乡熟人多，环境美，还自在得多呢！　　 　　 二　　 家乡的深刻变化，完全颠覆了金国庆对家乡由来已久的印象。　　 金家湾，是金国庆的家乡。这村名好听，开门见山，出门爬山，但这连绵起伏的山却成了封闭和贫穷的一道“风景线”。多少年来，寨里大部分人家都居住在土墙茅房里，连接外面的只有几条窄窄的羊肠小道，偏僻贫穷成了寨子的一个印记。他还记得，那时的父老乡亲们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劳苦一年喝米汤，家无半文心里慌。姑娘大了嫁外乡，男人难得讨婆娘。”　　 金国庆是地地道道的山里娃，他生于一九六九年十月一日，恰与祖国同一天生日，爸妈给他取了一个俗名叫小国庆。上学时，两老没按家族字辈给他取名，就改名叫金国庆，认为这名字叫起来顺口，且有意义。　　 家境贫寒的金国庆，作为家里的长子，还未上完初中就被迫辍学了。懂事、乖顺、学习成绩很好的他因家穷而无法继续就读，生了几天闷气后，就成了家里的小帮手，开始帮着父母下地干农活了。　　 到二十岁那年，金国庆长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皮肤黝黑、憨厚诚实的小伙子。他看到家乡贫穷落后，呆在家里毫无出路、无所望头的境况后，遂萌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父母很理解儿子的心事，心想：人不出门身不贵，出去闯一闯，也许还是条门路。于是，就同意了儿子的想法，并把多年积攒下来的一千伍佰元钱揣在儿子的兜里，算作是给他外出打工的路费。　　 那天清晨，家里春播刚完，山村一片寂静。父母含着眼泪把儿子送到村口，依依不舍地目送儿子向远方走去，直到背影消失在山间的路上……　　 离开家乡，金国庆心里也没有底，但他相信路在脚下。他只身一人乘坐火车来到广州那晚，目睹到城市一片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感觉自己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有点饿了，边走边找吃的，无意走进了一家名叫“贵州味道”的小菜馆。老板看上去是一个有四十多岁、精明能干的中年男子，挺热情，是贵州人，听口音像是家乡人，就聊了起来。一问才知道，老板的老家离他家只有三四十里路，老乡相见，分外亲热。当了解到他是来打工时，恰好店里正缺人手，就劝他留下来。金国庆是瞌睡遇到枕头，正合心意。就这样，他凭着一身力气，在餐馆里干起了勤杂工。　　 后来，餐馆因城市道路改造被征拆，金国庆就去了一家汽配厂当搬运工。一年以后，又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干苦活。几经折腾后，脑筋好使的他，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发现租住小区捡废品的人少，就开始捡废品。有点节储后，申请开起了“废旧品回收公司”，没几年就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了解到儿童玩具发展潜力大，就毅然决定把自己赚得的钱用来租了一个厂房，以自己的名字起名，开办起了“金国庆儿童玩具厂”，还招收了几十名工人到厂里务工。　　 他苦心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又新办起了一家“金国庆家用电产品生产厂”。没几年，就成了小有名气的老板。几年后，他找了一个打工妹成亲，就在广州安家了……　　 　　 三　　 风风雨雨，金国庆深深体会到异乡闯荡和创业的艰辛。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他时常还会想起当年家境贫穷的艰难。　　 那一年，金国庆只有十四岁，他记得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过春节了。不料家里辛辛苦苦喂养了一年长得肥肥的过年猪，还没等到过年就突然生病死了。紧接着，近邻几户人家喂养的猪也死了。找来兽医现场诊断后，结果是这些死的猪得了猪瘟，人是不能食用的，就按规定拉去深埋了。　　 一年的心血白费了，想饱餐一顿猪肉的愿望也泡汤了。过年时，爸爸只好背了一背篓自种的花生、黄豆等到集市出售后，买了三斤多肉回家。大年三十那天，孝顺的父母不停地把买回的那一点点肉夹在爷爷、奶奶的碗里，然后再分一点给儿女们，自己却忍着嘴吃炒肉的白菜。　　 懂事的大儿子金国庆见状后，立马又把父亲夹给他的肉，往父母的碗里各夹了一点，然后说：“爸，妈，我不想吃肉，想吃白菜。”　　 母亲听了儿子的话后，心里知道儿子的用意，顿感心里好痛，泪水在眼眶里打滚，起身去了厨房。金国庆知道母亲心里难过，她不愿在儿女们面前流露出来，也不愿影响一家人过节的心情。可他知道母亲背着家人，正躲在厨房里悄悄流泪呢！　　 更为凄惨的是那年刚过完春节不久，小他两岁的妹妹感冒发烧，家境困难的父母只好用一些土方子给妹妹治病。直到看到妹妹实在不行后，父母才把妹妹背到远离家乡一百余公里的县人民医院救治。　　 县医院的医师说妹妹病情严重，需要住院，要交一千元的住院费。要这么多钱，这对当时身无半文的父母来讲，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城里找亲戚借钱，借了半天，才凑得捌百元钱。当父亲拿着钱，气喘吁吁赶到医院时，妹妹却因高烧引发严重肺炎，抢救无效，去了天堂……　　 母亲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诉说：“要是家里有钱，要是早点来治，要是离医院近点，女儿那里会死啊！女儿啊，你的命好苦啊！”　　 贫穷，往往与苦难相伴。过去的一幕幕心痛，永远留存在了他的“脑档案”里。此刻，回到家乡的金国庆深有感触，今非昔比，家乡贫穷与落后，一去不再复返。这一次回家过春节，与记忆中的父老乡亲过春节，一穷一富，一苦一乐，一愁一喜，去岁今朝，鲜明对比，大不相同！　　 这次回家真是碰巧了！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为了庆祝幸福美好生活，喜迎新春佳节，决定全寨人共聚在一起，同吃迎新春“长桌宴”。金国庆正好赶上了“这趟车”。　　 节日前几天，还是阴雨连绵，寒冷刺骨。恰好春节那天，天公作美，缕缕灿烂的阳光让家乡温暖如春。寨里男女老少穿着节日盛装，来到寨前的广场上围桌而坐，吃着佳肴，喝着美酒。那欢声笑语与相互祝福、猜拳划令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庆祝家乡天翻地覆的壮丽凯歌和欢度新春佳节的美妙乐曲。　　 那一天，在家乡“长桌宴”上，金国庆同父老乡亲们一道开怀畅饮。激动，感慨，高兴，有生以来第一次过上了这样热闹的春节，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