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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亭】农家女人的饭桌(散文)

时间:2022-11-28 07:49
  在我们土家族聚集地方,青年男子选择媳妇有一个主要条件,就是看那年轻妹娃会不会做饭。有俗语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娃才是最能干的。因为结婚后男子主要从事田间或其它劳动,女子则要在家安排好饭食,让男人回来合作一家子吃得开心舒服。因此女人的饭桌好坏决定着这一家人幸福生活。   农家的生活素来就是很简朴的,三菜一汤或者四菜一汤那就是很不错了。那些汤菜都是自家地里种植的菜,很是普通寻常,只要女人每天安排搭配组合得好,一家子吃起来就开胃,就能吃饱,干活有力。能做到这样,那这家的女人算是最不错最能干的了。左邻右舍都会刮目相看,称赞这家的女人是“泡茶弄饭”的能手。   女人的饭桌不仅养活好一家人,也养活着自己的声誉。   早些年,女人还要和男子一样,每天按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因此女人得用夜间和休息片刻的时间里来提前安排好饭桌,所以女人其实比男人还忙还辛苦。但是作为女人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自己变着女人呢?认命吧!   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女人早已摆好饭桌:一盘金黄的的土豆丝,一盘炒辣椒,一盘炒熟的酸咋辣子,一盘水煮青菜,一大钵子合渣汤。这样就组成农家每个夜晚普通的晚餐。酸陈杂列,不需要与“新鲜”有多大关系。在柴火铁锅里反复地煮、煎、炒里熬出了菜园里的每一滴汁液,褪去“本色”,熬出大地深层涌动的岩浆般的另类香味,酿成丝丝屡屡的余温互相撕扯,勾引出人的味觉。即使是换个花样,也无非是腌黄瓜,煮四季豆,烧茄子等等,合渣汤是四季不离的好菜。因为土家人有“合渣面面饭,敞开肚皮干”的嗜好。每餐有黄豆磨成的汤下饭,说明这家人生活还真是不错。   舀一瓢合渣汤,送到嘴巴里时,女人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某个夏天的中午。那天烈日当空。她做好午饭,可是饭桌前却无人问津,因为她的男人还在远方做着苦力。不能按时回家吃饭。她和八岁的儿子坐在门槛前吃着炒洋芋,洋芋是经过油炸炒起了锅巴的——倍儿香,也特别爽口!她娘两就坐在门槛前,就着门外烈日过滤过的热浪,吃一口洋芋,又吃一口刚刚腌制的青辣椒,青辣椒切得块大,就和点儿盐,吃起来自然也很火辣,像屋顶的日头。所以她吃一口,就要辣得“嘘”一下。儿子都辣出泪来了,叫喊一声:“妈呀,好辣!”她就瞪起眼对着儿子大吼一句:“吃不得,你就莫吃唦!”   这样的日子一般都是夏天。那时节地里的包谷正在疯长,包谷棒子一天大似一天。女人带着儿子,成天都是边吃炒洋芋边看地里的包谷,“这个月底包谷就应该可以刨青了。”女人知道儿子根本不够资格跟她谈农事,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向往和自言自语:“再晒几天,应该还不要月底!”女人把包谷成熟的时间缩短了,眼里写满期盼。她多么想吃一顿包谷面面饭……   女人懂得美味需要耐心的等待,也得感谢大自然的给予和恩赐。终于有一天,包谷被女人盼到了金黄,女人就脚步颠颠的跑去掰包谷,她站在一坡金黄地里笑,脸也被染成金黄。她抚摸着成熟的包谷棒子说:“我一家人终于告别了天天吃麻辣洋芋的日子了。”女人抓紧掰回包谷托,又急忙脱下籽粒,抓紧晾干,磨出金黄的包谷粉子。女人进入厨间,开始做她的包谷饭了。点燃柴火,灶上的松木甄子里开起冒出白气,包谷面混合着松木的清香扑鼻而来……儿子闻到香味,就拍着小手唱起黄家驹演唱的《真的爱你》:“无法可修饰的一双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女人听到儿子的歌声很满意,嘻嘻一笑说:“这歌很有包谷饭的清香味道,很适合这个季节。”接着她也随着儿子的节拍合唱起来。好像这个季节是个很适合女人唱歌的季节。勤劳把家的女人唱出了包谷的香甜,唱出了秋天这个季节的味道。金黄的包谷饭端上久违了的饭桌,她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盛了一大碗。也给可爱的儿子盛了一小碗,自己也盛了一满碗。细腻而温润的饭粒诱惑着男人,男人扇动几下鼻翳,咂着嘴说:“新包谷饭就是香,非同一般!”接着就泡上新黄豆煮成的合渣汤,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男人用了这个他很少敢用的词来赞美包谷饭,女人听了,脸上始终顿时洋溢出笑来,那笑容绽成了一朵深秋田野里的一朵菊花。   从这个季节开始,女人的饭桌就告别了夏天的单调,渐渐丰盛起来。入冬以后白菜、萝卜家家有了,腊月也能杀上自家的年猪了。女人就想着法子让自己的饭桌上花样不断换新。为了不至于到第二年夏天还老吃炒洋芋,她的饭桌上的菜做得很是有计划性,只是每餐里都有一勺子猪油,炒在罗布青菜里。等到一家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熬出来了,等到有一天男人连连说:“是该搞点儿肉吃下子了?”女人才开始动手操办一桌丰盛的宴席,弄点美味来给一家人打打牙祭。   所有的美食都是时间沉淀下来的火候和手感。越是弥足珍贵的美味,外表看上去往往越是平淡无奇。只有女人最明白自家人的胃口。她所挑拣的新鲜香菇肉质肥厚,伞盖匀称,剪去蒂,洗净放置竹篮里,借助阳光和风,肥美的香菇慢慢散失水分,鲜美的味道一点点凝聚。这便是最好的增味品,跟其他海鲜和菜肴搭配,提鲜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持食材的本味。她把用柴火熏得半干的腊肉细细清洗,配齐姜蒜等作料,就投进一个大鼎罐铁锅里细细地熬,熬到鼎罐锅“扑扑,扑扑”地向外喷白气,熬到香味弥漫满屋。女人就揭开盖子,看着锅里在火辣油红的油汤里翻滚的一坨坨呈黄的腊肉。盯准了,用筷子一下迅速夹起一坨,递给旁边正流口水的儿子说:“尝尝熟了没有?”儿子自是欣然领命,一口就咬掉肉的一半,大口的咀嚼着,连说:“好吃!很香!”看着儿子的吃相,女人很满足。 儿子眼见妈妈辛苦劳作奉献出精彩的烹饪过程,还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品尝着来自妈妈创造的舌尖上的美味。感到妈妈真是最可爱的人!家中美味都是爸爸妈妈们辛劳换来的。   这一顿饭天,女人的饭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幸福。男人也颇为高兴,打开了一瓶珍藏了好久的二锅头白酒。连咂几口,脸上的红晕迅速散开,接着就是吃几坨馨香的大肉。简简单单的农家美食,饱融着女人纯纯粹粹的人间真情。暗红的松木饭桌,在女人温柔的擦拭里也泛出温润的光,与头顶洁白的灯光辉映着,这光芒把这女人的一家都浸在了乳白的、幸福的温热里。   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了,女人告别了拮据,家底渐渐殷实富裕起来。只有堂上的饭桌依旧一如当初泛着温润的光,显着她的古朴典雅。这是女人的饭桌,一个普通土家女人的饭桌。它记载着女人和她一家的艰辛,记载着女人想歌唱的季节,还记载女人一家的温馨与幸福。家人围坐一起的时候,女人做出一顿喷香的饭菜。那沉甸甸的爱融聚在一锅美味之中。朴素而有力量的幸福,就是那回味在舌尖的福报。   【2022年4月22日静心草堂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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