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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恋】过年,山村的庄严仪式(散文)

时间:2022-04-25 05:58
  新年的脚步正一步一步地走来,街头巷尾的店面里,开始有对联、灯笼、柱香,过年的气氛和信号总是在这个季节悄然点起。这是千年不变的规律,没人能阻挡年时空的文化在岁月中来回穿梭。无论漂泊日子过得如何艰难,过年,总能忆起那方或远或近的温暖。   多年辗转让我意识到心灵的最终归宿依然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的山,那里的水,不会因为我的一贫如洗而嫌弃我,也不会因为我的一时所得而欣然自喜。老家似乎有一双心领神会眼睛,能看到我走过每一步路,毫无掩饰地感应着我的感受。   熟悉是老家永恒的话题。尽管山村已经搬迁,人去楼空中显得十分落寞,但那条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山路和那些自由奔走的山头,依然是安放心灵最神圣和宁静的地方。   城市的道路平坦通畅,却无法让脚步安稳实踏,陌生中带着几分匆忙。谁也无法料定辗转的脚步是否会再次踏入同一片城市土地。于是,奔波的人们只能用最遵循最谨慎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融入每一座城市的生活,这种融入的过程显得有些疲惫。   于是,对老家的思念总会在某个时刻油然而生。   每当看到商店里的新对联和大红灯笼以及那一排排的柱香,我的思绪就会飞往大山深处的那个家,飞往心中那片最安然的土地,细数着过年的桩桩往事。      一、打扬尘   对于山村来说,大树的落叶是不舍了。于是,山里的人们总会以一种接纳的方式对待每一片落叶,这是季节的规定,没有人会认为一片落叶给大山带来不安,也不会因为山路上新增的一地落叶而去责问冬天的清冷。   我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会在年前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整整齐齐和干干净净。原因是:我一直认为山村不应该有丢弃,哪怕是一片暂时无用的塑料薄膜;还有,山村的空旷足以容纳一切杂乱。   不过,经过母亲的一番忙碌后,家里家外确实焕然一新。这种“新”会让人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也预示着新年就要来了。于是,我对山里的在年前打扫卫生有着期盼——没有任何一个山里的孩子不期盼着新年的快些到来。   扬尘并非汽车驶过扬起的那阵尘土或者城市上空飘来的那片雾霭,而是木楼里生成的那些漆如墨粉烟尘。木楼下的炉火在一年的燃烧过程中,总会把木楼熏得一片漆黑,就像锅灰一样,死死地粘在木楼的隔层上。“牛怕绳,马后鞭,蚊虫怕火烟”,蜘蛛的吐丝并未捉到它理想的虫子,却网到了一片漆黑的烟尘,破败的蜘蛛网吊在木楼的隔层上,让整个木楼的隔层闻风而动。   于是,山里人将木楼上那些飘扬的凌乱称为扬尘,尽管这些“扬尘”不是向天空飞扬,却也十分形象地随风舞动。“扬尘”挂在木楼的隔层上总是一副摆动的样子。   打扬尘的过程就是除掉木楼烟尘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是一个繁复和讲究过程。   母亲首先把家中的水缸、米桶、床褥等用塑料薄膜遮实。这个过程自然是防止烟尘掉进水里或米桶里。遮盖住家中大大小小的家什,是一项繁复的工程,而且大人们还需要戴上头巾来保护头发和眼睛。   打扬尘对于小孩来说,却是一件事不关己的过程。此时,大人们总会叫小孩躲远些。原因是:烟尘的脱落和飞舞过程会把小孩们染成花脸猫。   对于小孩来说,看到大人们打扬尘的时候,最深的体会应该是:快要过年了!   打扬尘是一年一度的规定操作,除了清洁木楼一年下来积存的烟尘,更是寓意着以一个崭新的气象迎接新的一年。于是,打扬尘的时间总会定格在过年前的十几天。   大山的贫瘠显得有些过分,无助的人们只能以寓意的方式祈祷着生活的改变。比如,那些千年来的约定,安抚着十分劳累的心灵。   制作打扬尘的扫帚是有讲究的。最好是用金竹制作,因为苦竹代表“苦”,楠竹代表“难”,而金竹代表着“金”。   于是,男人们总会从最远的山边伐回一捆金竹并制作成一把扫帚。      二、掏阳沟   如果说打扬尘是大人们的事,那掏阳沟却成为全家老少齐上阵的忙碌活。   山村的瓦屋注定了房后必须要有一条沟,这条沟的作用是浚通雨水在屋顶的汇集和滴流,还有,防止后山的水流从屋后注入屋内。于是,屋后被命名为后阳沟的地方显得十分重要,必须在年前疏通,原因是,春天就要到来了,雨水也会越来越多。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掏后阳沟显得比打扬尘更为沉重,似乎是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带着压迫性,尽管这项工作也能预示着新年的到来。   经过一年的堆集,后阳沟总显得十分凌乱,杂草和小石子总会让每家每户的后阳沟变成不希望踏入半步的地方,而且,阴森的后阳沟总吹着一股怪风,让孩子们感觉毛骨悚然。   一年一次的清理,后阳沟总能搬出一筐又一筐的垃圾,繁重的劳动让大人们也略显疲惫。   所以,掏阳沟成为一项需要有强大心理准备的过程。山里的人们总是这样对话,“你掏阳沟了吗?”“还没,难得架势”。   “架势”是山里特有的语言规范,相当于“开始”的意思。只不过,从形意的角度看,“架势”比“开始”显得更为贴切,需要勇气和决心。这或许是大山语言的古老魅力。   一项劳动被山里人冠以“架势”,这项劳动就注定了繁重。所以,掏阳沟是一项需要下定决心并付诸行动的工程。   二叔家的后阳沟从屋后绕至屋侧,且房侧那段沟是暗沟,一年下来,暗沟里早已塞得紧实,树叶、泥石、烂布,二叔家掏后阳沟的劳动是一项大工程。   每年,我都会看到二叔翻看屋侧的暗沟,看到仍然淤积的污水,甚至还看到一两只死鸡。好在,二叔是退伍军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不怕脏不怕累。   每次看到二叔清理后阳沟,总能依稀感受到是一个战土在战斗。二叔生性乐观,声音洪亮,常常一边掏后阳沟,一边给唱军歌。比如,“打靶归来”“血染的风采”……   于是,我们每年都期待二叔掏后阳沟,看二叔清理常人难以撼动的大堆泥石,听二叔唱着嘹亮的军歌,堪比一场难得的演出。   这种“难得”在于山里的大人们常年奔波在田地和山林间,披星戴月,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二叔的军歌声似乎成为一种“集结号”,山里的人们看到二叔掏阳沟,总会马上行动起来,家家户户携老带小,手着锄把铁铲,大筐小篓齐上阵。   一时间,各家各户屋后那条人迹罕至的地方热闹起来,锄草声,铲地声,还有大人们训斥孩子偷懒呼喊声……年的气氛在一片一年一度掏阳沟的忙碌过程中缓缓走近。      三、备年货   柱香、大红纸、鞭炮……遥远的山村,年味总有那固定的模式。   大山的贫瘠让山里人无法过多地去诠释年的美满,但对年的虔诚从来都是庄重的。燃柱香敬天地、贴春联迎新年、放鞭炮辞旧岁。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总觉得用“过年”比“除夕”更能形容一年的最后一天。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一个总结和庆祝的过程,这个过程在对山村来说,显得十分神圣。如果再赋予神话的色神,又变得庄重。   这个神圣而庄重的过程,爷爷会以一种虔诚的方式去诠释。   哪怕日子再艰难,山里的人们总会购买必要的柱香、大红纸、鞭炮,尽管山里人也清楚地知道这个购买过程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购买粉丝、米酒、赤糖才是过年的必须。   柱香的重要性在于山里的人们敬天地、敬祖宗都会点燃三柱香,烧香在这个过程中是必要仪式。我从来不认为点燃三柱香就能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不认为会得到神灵的保佑,但我却由衷地喜欢这个过程,因为这个过程让我对年的记忆始终如一。   红纸的作用自然是用于写春联,山村从来不缺乏民间书法家。很小的时候,我就给人们写春联了,这或许缘自我给大家写春联不图任何回报,甚至连毛笔和墨水都是我家的。   如果非要说回报,我喜欢听大人们的称赞声,“这么小,就写得这么好。”而当我写的春联一幅一幅地贴进一家又一家,我会感觉我是个有用的人,是个有“文化”的人。   山里有个约定,男人们一旦结婚,就要和父母分开生活了。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智慧。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山村从来没有“啃老”现象。父母会将部分农具、田地、房舍分给已结婚的孩子们,让孩子们独立生活、自力更生。   独自居住的爷爷越来越年老,他没有多余的一分钱购买鞭炮。不过,他还是会省下很少的钱和购买最少量的鞭炮。于是,爷爷燃放鞭炮的过程是解散一串鞭炮,然后一只一只地点燃,一声一声地响起。   不过,我喜欢观看爷爷燃放鞭炮的过程。因为,此时的爷爷总是喜庆的,我们也能感受到年的热烈。   打扬尘、掏阳沟、备足年货,山里的年就准备好了,余下的是等待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有腊猪腿、土鸡汤、夹心豆腐……   随着国家易地扶搬迁政策的实施,大山的百年等待终于成为现实,山里的人们不断地搬出大山,告别的肩挑手拿、跋山涉水的日子。勤劳的人们通外出务工、专业种养殖等,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会再为没钱过年而担忧。   我想,如果爷爷还在世,他一定能接受“打扬尘”和“掏阳沟”变成大扫除的说法,也能接受城市不允许燃放鞭炮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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