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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初见】爱梅老师(散文)

时间:2022-03-07 05:59
  初一下学期结束,我去中学取学生手册,回来时刮好大风,下好大雨。我独自一人走在埭底的泥路上,从外嬷那里拿来的黑杆雨伞打得开就迈不开脚。风夹着雨横打在身上,让人生痛。我索性收起雨伞,逆着风雨回来。说来是好生奇怪,那一刻,我心里仿佛很高兴,觉得自己长大了一些。   过了几天,收割的事忙毕。一天晚上,白炽灯照得人出汗。爸爸说:孩子们,把你们的学生手册拿来看。我不安地将一小本红红的,带着特有的塑料味道的学生手册,递到爸爸手里。一屋子静了些。我妈妈关切地问,怎么样?我爸爸说,在家第一,出门第七。   我听了觉得很不安心。因为,这一学期的平均分才88,又排第八,没有第七。   不想,过了几天,白炽灯依然炙人。心里其实希望爸爸带我们去看电影,却不敢说。沉默和期盼中,爸爸说,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北山的同学?我一时想不起,没有答。爸爸说,教办主任与他一同去县教育局开会,骑自行车回来时说,你就好啦,生的孩子会读书。我这才想起坐在前几排的圆脸、说话轻轻又上课了也总话说个不停的女生就是北山的,是这个教办主任的女儿。只是那时男女生依旧不说话。   爸爸对我这般别样的肯定,让我心里自信了些。   想起来,我初一在外乡读,心里是有些生分。   但是,初二一开学就好像开朗好多。我们更上一层,搬到了高一个台阶的平房教室里。那教室前有一排油绿的苦楝树。其中一棵壮身的,结了个拖拉机轮毂,上课下课时,就由一个我叫他舅公的歪脖子老人来敲钟。我从小上课喜欢走神。上课时,总无端向外看,做梦一样胡乱想。一天午后,瞌睡来袭,朦胧中看见满校园的紫花如云,心里突然觉得这校园真美好。   到了来春,显佳老师屋前的美人蕉花开,后山红黄光亮的刺果子也结得累累的,下雨时校道满满地有各式好看的伞,更令我心生欢喜。   一时,我就觉得人生是真的美好。   校园和人生的美好有些是看来的,有些是听来的,有些是漫无边际想来的。我喜欢上课时,外班,最好是隔了好几排的教室,传来合唱歌曲的声音。那声音合着感觉咬得松紧正好的琴声,那美好自比看来的还美好一些。   琴声发自一台木风琴。这风琴弹的时候要用脚来踏,好像有两个踏板,键数没有钢琴多。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跟我爸爸在学校住时,晚上专门去玩了几次。那琴键平滑温润,那时感觉是摸过的最美好物件,因为没有什么乡间的好东西可比。   这琴平时就放在学校食堂边爱梅老师的房间里。上课的时候,各班的同学就利用下课时间,探头探脑,撂起门上的一块素花短帘,怯生生地:“老师,老师。”   爱梅老师就说:“来。抬这四只脚。不要紧心性。”用好听的外乡声音好些吩咐。   这琴抬起来是有些重,我们学校又依了狮子峰而建,上教室要爬好几层台阶。但从没听说过谁摔过这琴的。   爱梅老师教全学校的音乐。那时,音乐教材是广东省编的。教材的内容很完整,每单元都有音乐原理,有视唱练耳、学唱、欣赏。每学期每册,都可以学会一些广东民歌、外国民歌、少数民族民歌、革命歌曲和很青春的歌曲。甚至还有《龙的传人》这些台湾歌曲,老师有时还会自己加一些当时流行的新歌。   爱梅老师把音阶、节拍、和弦、五线谱讲得好清楚。教我们练声时,也按书上来。要我们反复体会共鸣,体会声音从眉心发出的感觉。她一上课,先要我们自己看,读视唱练耳的曲谱。她再引导我们识谱,唱出。然后,就要我们一起合唱出来。这东西我觉得比英语还难,但每次总有音乐好的同学带着,完整地完成。   她每教一首歌,总自己用普通话读一遍。我们那时,有些老师教古文都用潮州话。她读的时候总说,字头字腹字尾,归韵,要咬住,交代清。一般,我们要念几遍她才满意。接着,她就踏起脚风琴来,反复提醒我们,只听,不要出声唱出来,用心听。这样又几遍,她重又回到歌曲去,介绍背景、内容,歌曲的旋律、节奏、结构、特点、思想感情。交代我们,音域、高音位置,难点,换气,真假声转换,感情处理。   她考试时总是让同桌的一对一起来唱。我的同桌歌唱得好,一首歌他听几遍就会。而且,他还教我,可以跟着老师的伴奏唱。我上课总用心听,但考试真要唱,很难完成一首歌。不是一些乐句不会,就是唱不起。这样,终于有一次,爱梅老师要求独唱,我就只唱出一段。这件事,最近还让同学说起。   初二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次歌咏比赛。舞台设在第三层台阶。后面是高大的大红字标语照壁。初三的师兄师姐合唱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听了很感动,心里巴不得快快让爱梅老师也教我们。还有几个同学,在歌咏中间插入了一段《井岗山的翠竹》,也很有青春的力度和美。   除此,没有听说学校参加过什么地方的比赛。但我觉得我们的音乐教育很扎实。我也不知道爱梅老师是哪里毕业的。那时的音乐老师很少,小学的音乐大多由语文老师教,只教唱歌,教乐理很少,所以音乐课大家也叫唱歌课。那时女老师也少,只几个英语老师和爱梅老师。但我后来因为工作需要也听了一些专业老师的音乐课,总体感觉爱梅老师教的与她们一样好。   那时的老师,还没有评职称。音乐课,学校也很重视,没有人减少我们的音乐课。相反的,城市里的小学后来没有很严格的音乐教育,只是要参加什么比赛时才加班加点地培训、排练。有考音乐专业院校的大多要到教辅机构参加培训。   爱梅老师个子并不高。上课时很认真。我课余没有跟她说过话。感觉她是个和气、追求完美的人。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但乡村的很多情景还很质朴,比如男女生既不坐在一起,也不说话;大家的娱乐很少,连看电影都不多;收音机里,可以听一个叫陈世文的用潮州话讲古,有潮剧,有一个每周一歌的节目,周末有广播剧,但极少有电视机。这样,音乐课就等于给我们打开一个彩色的世界。   首先,初步的乐理教育使我们从青年时期就可以比较理性、有逻辑地看待音乐,虽然没有接触过交响乐,没有钢琴,但每接触到一个音乐作品就会看节奏、旋律、歌词的含义、音乐的特点、表达的形象。   同时,我们初步接触了民族音乐和外国音乐。我喜欢在上学放学时,骑着单车走在红山南的山园地间的沙子路上,大声地唱:“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而操近走小路,单车飞行在埭底的荷田水坡间,就会将头昂向天上,扯开喉咙高歌:“太阳刚刚爬上山岗,泥罗河水闪金光啊。”   这些音乐,与青春,与校园和上学路上的花草,与社会正在发生的一天天的变化,令人欢喜。   我那时上课有时专心,有时开小差,到快期末考了,我就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暗静地用力,将课本从头看上一遍,背诵一些要点。那时,学校向西,东山村东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从一条向北的小路侧进入,只几十步,就树木和灌木相间,坐在下面,下雨了也淋不着。有一天,我中午躲在树林里读书,回来,看见爱梅老师从东山村东的一座门楼里出来。原来,她家住在这里。他爱人在外地工作,长得高而清秀,健康挺拔。他们有可能是因为上山下乡认识并相爱的同学。   一别好多年。我有一次与慧峰老师聊天。我说:“不知道后来的师弟师妹们有没有我们那时那么用功?”   慧峰老师说,有一个学生,初高中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后来被南洋理工大学录取,本硕博连读,毕业后在新加坡著名的IT企业工作。   我问:“是谁?”   慧峰老师说:“是爱梅老师的女婿。”   哦,这么想来,又是一桩勤奋和爱的故事。   我心里想,这样的老师,家风好,后代好,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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