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七夕，让我们别样重逢（散文）

　　星期五那天下午，我受邀来到了西安城里，参加小学初中同学文慧女儿的婚礼。在附属医院的门口等人时，我下意识地看见不少人行色匆匆，抱着鲜红的玫瑰花束，从我的眼前经过。他们有风流倜傥的帅男，有花枝招展的靓女，有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有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我很是疑惑，究竟咋回事呢？同伴诡秘地说：“你看，他们都急着给情人送花去呢！”　　 这时我才忽然醒悟过来，原来今天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我们相视一笑，禁不住感叹道：“还是城里人生活浪漫啊！”　　 来接我们的春娥，虽然一瘸一拐的走得非常别扭，甚至有些艰难，但依然很热情很爽快，眉欢眼笑，乐得叽里呱啦的。没有想到的是，同春娥前来的还有我们的老班长岁放，他竟然从铜川煤矿远天远地地赶来了。我打趣地说：“今天是情人节，你不陪情人过节，跑西安干啥了呢？”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节。”我说：“你出门时老婆没问你干啥去吗？”他说：“没有。哈哈哈，还是我们这些乡下人都在意七夕节哦！”　　 其实，农历七月初七是七夕节，也叫乞巧节。这个节日之所以被许多人称为中国的情人节，主要还是牛郎织女的民间传说影响所致。记得电影《天仙配》，我先后看过两次。最早的那一次是孩提时候，我还没念书，当看到王母娘娘派天兵天将拆散了恩爱夫妻时，我竟然对那个老妖婆破口大骂，惹得周围看电影的人一下子都盯着我看，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后来上了中学，我还学习了一篇《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记得娘给我说过，七月七晚上藏在葡萄架下能听见牛郎织女的说话声。为了证实是不是真的，二十几年前的一个七夕夜，我曾偷偷钻到院里的葡萄架下侧着耳朵屏息静气。没有，什么也没听到，更没听到牛郎织女的喁喁私语。　　 传说毕竟是传说，浪漫美丽就行，引人入胜就行，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想到这里，我们走进了汉城酒店。登记房间时我们发现房费高得惊人，一间房竟然高达三百多元。看到我们很吃惊的样子，前台服务员解释说，今天是情人节，这些年每年都这样，现在整个酒店只剩下两套房了。她直说得我们瞪大了眼睛。　　 情人节，又是这个情人节。这一天为了庆祝和纪念，家人相约酒店举办个晚宴，相约歌厅唱个情歌，相约出去游山玩水，相约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些活动，估计都是当今城里人的生活常态。　　 几年不见，大家凑一块，刚好坐了一桌。为了热闹，酒是非喝不可的，没有酒就营造不出气氛来。于是，便由老班长开始，轮流坐庄，尽管他感冒了还是身先士卒，给我们带了个好头，一杯一杯地斟上了，一杯一杯地碰着喝下去了。有人喝得痛快，有人喝得勉强，有人喝得纠结，有人喝得为难。膀大腰圆的劳动委员德权居然说了一大堆养生的理由，意思就是他滴酒不沾。话已至此，那就只能得过且过饶恕他了。酒过三巡，大家就交头接耳，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一个个眉脸变得亮晶晶的，有的情绪高涨，有的扬眉吐气，有的高喉咙大嗓门，而我肯定是脸红脖子粗意气风发了。　　 身边坐的小兰说她不喝，几个人不答应。记得她和她的妹妹小英是当时我们中学的体育健将，身体素质特好，善于长跑，每年的体育运动会上表现都是响当当的，搞到最后冠亚军决赛，都是在她们姐妹之间进行，曾一度被传为佳话。记得当时有人这样说，她们家离学校远，姐妹俩早晚跑，练出了功夫。这个总结极有道理，就像当年我之所以能成为手榴弹投掷冠军，就是因为我经常站在沟边撇靶子，瞄着喜鹊窝，甩开膀子，有事没事，不停地打。总之，和她们姐妹一样，我也是练出了功夫。不过，她们是在上学的路上，我却在玩耍捣蛋的时候。想起过去，小兰身体很结实，想起她上次喝酒的尽兴，我百般刁难，她推脱不过，还是很酣畅淋漓地地喝下去了。　　 茶须静品，酒要热闹。喝着闹着，闹着喝着。在这个极其浪漫的日子里，在熙熙攘攘的西安城里，一下子却碰遇到这么多的乡党、这么亲切的发小，确实不容易。也许是酒精发挥作用了，也许是平时生活压抑了，也许是工作太忙了，我有点无所顾忌，甚至可以说放肆。大家都说我喝高了，我说一桌人才喝了一瓶，真不多呢，他们却说，从来没有见过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这一帮同学都五十岁了，能熬到五十岁，也可以说风雨兼程、跌宕起伏、身经百战。在经历成长的岁月里，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年龄与性格的关系、成长与性格的关系、环境与性格的关系。《三字经》里说：“人之初，性本善。”这话绝对没错，但进了社会这个大染缸，人就变得越来越世故、越来越圆滑、越来越市侩，甚至直到丢掉了起初的善良、起初的纯真、起初的憨厚。人生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风风雨雨到现在，应该说我们早已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我总觉得小学同学是发小两小无猜，比初中同学之间友谊纯真，初中同学比师范同学之间友谊纯真，师范同学比大学同学之间友谊纯真。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自己把世事看透了，把斯文看淡了，把尊严看轻了？说明自己返老还童、返璞归真了？总而言之，我已经没有了过多的欲望，无欲则轻。如今，年龄大了，我好像又回到了童言无忌的时候。反正这样最好，因为我喜欢本真地活着，喜欢简简单单地活着，喜欢坦坦荡荡地活着。　　 闲聊时，德权说到了月利的少年幸福后来坎坷，说到了俊喜的精明能干八方来财，大家纷纷唏嘘感叹惊羡不已。人与人的命运为什么竟然如此不同？拥军还说到了进省、大明和宁宁，进省原来比我高一级，初二时我们同班，上学路上经常走一块儿。不料前几年，他却在一次工程事故中奔赴九泉了。大明也是我初二的同班同学，他长得仪表堂堂，毛笔字写得特别潇洒，我们开学的作业本封皮都是他写的名字。他那时确实是比较幸运的，让我们非常羡慕。初中毕业就接班了，在家乡的街道供销社上班，接着就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老早结婚了，抱上了孩子。后来却病逝于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怪病——红斑狼疮。宁宁，是我的小学初中同学，初二时我们曾经同桌。记得静静的教室里大家正在上自习，他忽然站在讲台上讲笑话说怪话，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他聪明透顶，也捣蛋至极。有一次我来到桌前坐下去，谁知他悄悄挪走了板凳，把我晃了一个四脚朝天，仰躺在桌子下边。等我反应过来，他跑出了教室。第二回他又如法炮制，把我晃得睡在地上，我怒发冲冠，索性抓起他桌前一摞书朝他抛了过去。上了初三，好像是一个星期六的傍晚，他见我和一个女同学坐在教室里学习，就跑出去偷偷把门锁住了，还趴在窗外大声高叫着：“sheandhe！”对于他我有些无可奈何，撵又撵不上，抓又抓不住，打又不敢打，实在气得我哭笑不得。再就是大约十年前他到县城里买建材，我不期碰上了他，顺便搭上他拉材料的车回乡下，我们坐在车顶上畅聊了一路。后来听说他患上了肝病，已进入晚期，正在住院治疗，我便跟几个同学前去医院看望了他。不久，我还要来他的银行卡号给他打了一千元，算是对他的一点帮助。过去念书那会儿，虽然他把我折腾美了，但我当时眼睛近视，每次黑板上的考试题，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念给我听。可惜，天不假年，病魔还是把他带走了。　　 一句话，人生不易，各人有各人的不易，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和幸福。想到小学初中同学杨红，她在我的印象中，性格豪爽，乐观豁达，经常连说带笑，女汉子味儿十足，始终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谁料去年却因脑梗住院治疗，现在行动不便，听说见了同学就哭。来时我还曾想着，趁着到西安了登门看望一下，但忽然想到永寿人有计较，下午一般不看病人，就先放下了。晚上喝酒时，我的潜意识里还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明天一定要去看望她，但惭愧的是，我第二天还是没有去成。　　 久别重逢，同学叙旧，很是亲切，尤其是像我这样喜欢念旧的人，太多愁善感的人，太重情重义的人。　　 当晚饭后，厦门的一个网友发来消息说，爸爸给她安排了好几场饭局约会相亲，逼得她很难为情。七夕这天，又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约会。实在没有办法，她就托词说单位让她出差，直接飞遵义的闺蜜家了，接着她在朋友圈发了微信，“有人问我七夕怎么过，我只能说请看下图。”图片上是一只狗，既像在给人打招呼，又像在摇尾乞怜：“放过我们吧！不要再来虐狗了！”简直太有个性了！　　 哇，这还真是个丰富多样的七夕！有人浪漫相会，有人逃之夭夭，更有我们这些六零后，久别重逢，喝酒聊天，谈论人生，感叹人生的艰难不易。　　 十点多钟我们回到了十八楼客房。站在窗前，我俯视着灯红酒绿的城市，禁不住仰天长啸，“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忽然，酒意醺醺而来，我似乎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