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人生几何：渣男（散文）

　　早上起床，照例是吃药。先是高血压的，然后，是治疗骨折的。一瘸一拐地往返厨房，去倒一杯热水，本来很简单的事儿，如今却也就有些吃力。脚上缠着纱布，只露出脚趾头和脚后跟，纱布下面是涂抹了厚厚药膏的药棉。这是叶子亲手给我包扎的，跟上周那位护士包扎的几乎一模一样。算起来，叶子已经给我换了三次药，两天换一次。昨晚上洗澡后我没急着让她换药，而是让包裹了两天的脚在外面晾一晾，见一下天日。等我想起来喊她换药的时候，已换上睡衣的她正在手机上忙碌着，应该是在给天天买衣裳。“你怎么早不说。”她嗔怪着起身，却还是很麻利地做完一切。我笑着看着她，结束后，她去洗手时，我跟她说：“谢谢啊。”她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样子，摆着手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应该是嫌我太客气了吧。　　 　　 我是真心想谢谢她，这些天她确实很辛苦。早上很早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好吧，即便我脚没受伤，也是她在做，毕竟我和岳母的早餐水准，她都瞧不上。中午，她不但要烧好中午的饭菜，还要把晚饭的菜也预作准备，比如昨天中午她就为晚饭烧了一个糖醋排骨。还有一条我不认识的鱼，她拾掇好了，放到冰箱里冷藏，等着晚上回来蒸给天天吃。蒸鱼这活儿，她偶尔也会交给我做，却也还未完全放心。忙活着吃完午饭，等天天在幼儿园吃过午餐，她就要和岳母一起带着天天去补习班了。一路公交地铁过去要近两个小时，只为了上两个小时的课程，然后晚上再打顺风车回来。如果能打到沪牌的车，大约六点前能到家，打到外地牌照的，就要六点半了。也有时候，没有顺风车，又不舍得打出租车，就坐地铁转公交回来，差不多也是六点半多。　　 　　 为了五六十块的打车钱，一开始岳母还跟叶子闹过别扭，嫌她花钱大手大脚，明明地铁很方便，下车就是公交始发站。我是坚定支持叶子的，一家人都很累了，孩子还小，折腾地铁公交没必要。尤其是地铁上，并不是总有人会让座，毕竟是下班时间，都忙了一天了，谁容易啊。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车，有车不开，让人家让座，好像也不合适。至于为什么不开，停车费跟打车费差不多是一个原因，我们那车是外地牌，晚高峰要绕路开一个多小时，叶子嫌太累也能理解。我曾经陪叶子和天天去过，不止一次，天天在回程的出租车上睡着了。那时候他才不到四周岁。是的，这样的生活不是偶尔，而是每周三到四天，已经如是坚持了两年。最累的时候，叶子要带着岳母和天天一天去三个培训班，每天坐三辆公交四辆地铁，路上的时间最长能接近五个小时。　　 　　 这并不是叶子为这个家做的全部，还包括一家人衣食住行的安排，还有修衣架换节能灯都是她的。我对于家务几乎一窍不通，也就是洗碗拖地擦灶台这点事儿了，即便拖地，我也就是用拖把拖掉浮尘的水平。每过一两周，叶子总会倒一盆水，加上洗洁精，把物资大扫除一遍。嗯，她也瞧不上我拖的地。当然，总归也是一个帮手，比如周末，我可以代替她带天天去培训班，让她和岳母可以歇歇。如今，我脚崴了，已经五十天，不但帮不上忙，还多了一个她要照顾的对象，比如没两天一次的换药。还有接下来的一周，我就要开始上班了，但脚并没有彻底好，这意味着她早上还要开车先送我去公司。倒是不远，但她来回也要半个小时。最关键的是，上午天天去幼儿园到烧午饭中间这点时间，本来是她一天中难得可以略微喘口气的时间。　　 　　 两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但总也过来了。期间岳父的脚被钢筋扎穿过一次，岳母的胆囊手术，还有叶子爷爷的去世，我哥哥的心脏支架，嫂子的甲状腺癌。叶子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写出来，很容易让大家伙觉得她很强势，但其实真正居家过日子，就会明白，其实她很不容易。承受得太多，脾气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好吧，她脾气本来也不怎么好。记得恋爱的时候，她就提醒过我，当时我没当回事儿，因为那时候我自觉自己脾气挺好。婚后吵架最厉害的时候，我抱怨她脾气太差，她跟我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哑口无言，只能说没想到这么差。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差，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好脾气。真相是，我脾气也没那么好，之所以以前觉得好，是因为没跟别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除了家人，外人多数是利益关系，只要你略微大方点，通常人家就都会觉得你脾气还行。除了媳妇，谁会数落你穿着外套趟床上这回事儿？　　 　　 我们有辆车的，叶子在婚前买的。她曾经很喜欢开，我从未喜欢开车过，那时候我坐车坐得很开心。后来她不想开了，让我开，这时候矛盾就发生了。我开车出去练，直接怼上了人家路虎，后来就更不愿意开了。如今，一般也还是她开。那次我开车送她和天天去培训班，她俩下车后，叶子千叮万嘱，唯恐我一个人无法开车回1.5公里外的家里。好吧，怎么可能，我的驾照只比她晚拿一个月而已，都换过一次新本了。不过，那辆车从保险都所有日常养护，也都是她在操心。我只是擦过很少的几次罢了，还是在她提醒下去做的。叶子偶尔会抱怨我怎么什么都不懂，我只是陪着笑脸笑着。嗯，现在大家再看我写“陪着笑脸”这事儿，感觉是否不太一样？不会再觉得我多委屈了吧？　　 　　 我不是坏人，也有责任心，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很多事儿，我都是有心无力那种，遇到叶子，是我的幸运，对她而言，却就不是那么幸运了。我有时候会主动做一些事儿，讨好她一下，但总也做不好。以至于叶子不得不喟叹：“你心是好的，但做那些事儿吧……”叶子对我其实已经不抱啥希望了，她不再提我当年结婚前答应会给她烧饭吃，也不再提我许诺过但没做到的很多事儿，而只会跟我说：“算了，你就好好工作，多赚点钱吧。”　　 　　 河蚌赌徒　　 2019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