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民间“诗人”（散文）

　　古人说，高手在民间，绝活出草莽。　　 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从未写过诗，年逾六旬了却突然写起诗来，且连续出版了3本诗集，这便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因此也特别引起我要探访一下的好奇。　　 事出有因，刚到“访惠聚”驻社区工作队不久，在同事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两本诗集——《海螺集》《红柳集》。同事说：“厉害吧！出版诗集的是我的包户！”我说：“咱们新市区今年成立了作家协会，你可以介绍他加入！”　　 那天下午，我终于腾出点时间，慕名来到北辰公寓小区的一号楼门口，问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大娘：“听说这楼里住着一位爱写诗的，他家在几楼？”可能是同一单元的缘故，老大娘不加思索地回答我：“12号楼！1603！”很快，我进入电梯，上到16楼，见到了这位从未见过面打心里崇拜的“诗人”。　　 “诗人”很含蓄，话也不多，但句句凝炼，所说的话，如同他写的诗句。　　 他叫吴建文，笔名文剑，今年75岁，浙江省上虞市人，中共党员，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曾任乌鲁木齐市新市区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63年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一师二团(今新疆第四建筑公司)参加工作，历任班长、工长、项目经理等职，并取得技术员、助理工程师、工程师等职称。62岁开始进行诗歌创作，先后出版了《驼铃集》《海螺集》《红柳集》诗集。　　 谈起他学诗经历，也很是简单。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在老家上学到初中毕业，便来到新疆乌鲁木齐市，随父亲参加工作了。那是文化生活条件贫乏的年代，好的书籍接触不到。他说，最初是看到家里父亲放着的一本《唐诗三百首》，于是拿来阅读，被唐诗感染，有了兴趣。后来，爱人听同事说家里有本《宋词》，就借来给他学习。　　 2003年，他58岁，在长期的建筑岗位上退休，2005年63岁开始动笔写诗并出版诗集，到2011年，前后也不过6年时间，已先后自费出版了3本诗集，花去退休金3万多元，印刷出版每本花费1万多元，印制了3000多本，全部送给自己的同事、亲戚、朋友，还有其居住地的社区干部。　　 他说，退体后，回忆过去的岁月，有感悟，感动、感触，就以诗歌的方式表达出来。　　 当问到他对哪首诗、哪本诗集最满意时，他却谦虚地说:“没有!”并解释说：“都送出去3000本了，连点反响也没有！”我笑着给他说书送出去了，好不好都装在各自的心里。当然，现在是多媒体时代，人们比较热衷并沉湎于网络，对于纸质的书刊似乎不太在意。　　 我向他建议：“不妨将这些诗歌发到网络上，扩大阅读面！”他只是笑笑。　　 说也奇怪，他出了3本诗集了，却从未在媒体上发表过一首诗。　　 可别小瞧了我们这位生活在民间默默无闻的“诗人”。他虽从未在媒体上发表过诗作，但却已经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作家协会的会员了。　　 当问起他是怎么加入作协时，他给我讲起了经过。　　 那是2008年的冬天，他计划出第一本诗集的时候，他拿着打印好的诗稿，找到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作家协会。自治区作家协会的一个同志看了他的诗作，连说“厉害”，想不到民间会有如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写诗“大家”。于是，在给他推荐出版社的同时，还吸纳他为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　　 这些年里，他虽身为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但知道他的人，甚至看过他写的诗的人，却很少。在我看来，他，以及他写的诗集，就像是盛开在万绿丛中的一朵朵小花，唯有走近他，了解他，才能发现夺目的光彩。而他却说：“自己没有名气，是因为没有敲开诗的门，诗都有流派，有派系，自己没有入流！”　　 出版第一本诗集，程序很简单，自治区作家协会的同志让他写个个人简介。他写了个人简介后，找到自治区第四建筑公司退休办，退休办的同志在简介后面盖了个章子。随后，经自治区作家协会同志的推荐，简介、诗稿一同交到中国文化出版社，诗集就出版了。　　 浏览他短短几年来连续出版的几本诗集，我总感到他写诗很容易，像是信手拈来，当我将感受说出来时，他却并不认同。　　 他说:“写诗要有灵感，有灵感就写，没有灵感就不写。灵感像火花一样。但仅仅有了灵感还不行，还要有对生活的认识，认识太狭隘了也不行，要有深度和广度。我出去参观、旅游，对于所见所闻，不是当场就能写出来，而是回到家后静下心来，才动笔写出来。比如，我游览千佛洞、交河故城、伊犁将军府，加上以往对历史的认知程度，这诗就写成了。如果没有灵感，没有历史的认知，没有思想情感的积累，是写不出来的。有时，写一首诗要用去半个月。”　　 他在《伊犁将军府》诗中这样写道:边陲的将军府／像一条风雨飘摇的航船／在历史的长河里／承载着太多的沉重／眺望我远方失落的土地／一腔热血呼啸而出／在历史坚硬冰冷的岩壁上／碰撞、挣扎、跌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倘能乘一方神奇的魔毯／穿越尘封的岁月／借佛祖瓶中菩提之水／激活凝固的画面／当与伊犁将军推杯把盏／煮酒论英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君命有所不受／重摆阵图再演兵势／在乌孙山下一决雌雄／纵横驰骋在中亚大草原／饮马巴尔喀什湖畔／纵然不能改写历史／那就祭上我自己／让我那颗滚烫的心／永远为它流血／　　 “鲁迅先生曾言，写革命的文章，要做革命的人。”他说：“只要了解外国列强入侵我领土的历史，熟知清朝政府的腐败无能，作为一个中华民族子孙，心里就会有痛惑，就会迸发出爱国的热情，有了这种爱国的热情，就会有写诗的冲动感。”　　 他通过自治区作家协会共出版了3本诗集。在计划出版第4本《胡杨集》诗集时，自治区作家协会的同志说：“你可以自己找出版社了！”这样，在儿子朋友的推荐下，他又找到新疆文化出版社。他说比前面联系的出版社要贵一点，一本书的书号就2至5万元。不过，没有啥！子女们也支持，自己每月都有几千块钱的退休金。　　 现在，他的《胡杨集》诗集还未审完，如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出版。他说诗稿已经送过去一年半了，原因是从去年以来，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不断，加之过春节，庆祝建党100周年，政治类书籍出版多，自己的《胡杨集》诗集也就延期了。《胡杨集》诗集出版后，他还将出版《诗词选集》。　　 对于名利，他看得很淡。他说钱只是个数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上小学时，他曾告诉小伙伴们说将来要当作家，而老师听说后给他说：“当作家也不容易！一个人，有贝之财，无贝之才都要有，还要有精神追求！”　　 写诗，出版诗集，子女们的支持，让他感到欣慰。他自己写出来，女儿在电脑上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诗稿成集后，儿子联系出版社出版。诗集出版后，他再将一本本凝聚自己心血的诗集送人，自得其乐。　　 他在《海螺集》的《序诗》中写道：从东溟到西域／从海角到天涯／从学生到工人／从工人到工长／从技术员到总工／从少年到白头／日月在穿梭中织成了历史／光阴在流逝中幻化成诗句／历史有时像一个蛮劣的顽童／他的恶作剧总是那样荒诞不经／最后他又出其不意地回归童真／这一切似乎匪夷所思／然而又是那样顺理成章／在生命诗化的酝酿中／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感受／有一些感动／甚至感悟／于是，有了就这些文字／如果这其中有几行／曾经打动过你／我的脸上一定会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我想，从这首诗中，可反映出我们这位民间诗人的创作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