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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小叔叔(散文)

时间:2021-11-29 12:52
     五月份的时候,奶奶无疾而逝。九十四岁的奶奶是我们家族的最高辈,也是她那一辈人中最后一个离开的,丧礼盛大隆重,亲朋云集,多年未见的都聚了来。   十天前,家乡再传噩耗,我六十五岁的小叔叔车祸身亡。人间最痛是死别,奔丧归来,在U盘上突然看到半途而废的《乡行琐忆》,不到3000字,竟然有一多半都同小叔叔有关。   默默地看下去,不觉已泪流满目了……   ——题记      父亲兄弟姐妹七人,小叔叔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比父亲小了七岁。六十五岁的年纪,为腰疾所累,背弯如弓,看上去比父亲更加憔悴和苍老,但他幽默乐观的天性一如既往,言谈风趣,笑容亲切,他是最疼我的人了。   我五岁以前,家还没有分开,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十几人共住在老宅的四合院里。最小的姑姑只比我大七岁,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自幼娇宠异常;大叔叔家的弟弟比我小一岁,因为是男孩而备受关爱;大我三岁的姐姐是小姑姑的“闺蜜”,又是家里的第一个孙辈,偶尔也能沾点光。只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我,犹如活在爱的缝隙中。   我的印象中,大叔叔阴沉而严肃,基本上不同我们这些小孩子说话。大姑姑其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因为有一次吃饭时我趁她起身去添粥悄悄抽掉了她坐的板凳,让她当众出丑而横遭她的厌弃,从此不肯正眼瞧我。小姑姑和姐姐嫌我跟不上她们欢奔的步伐,不肯带我玩。孤单寂寞冷的我大多数时候只能去巴结别家的孩子,即使被哄骗着频频回家“偷”干粮,也在所不辞。起初一丁点一丁点地拿,并不引人注意。有一次,那个大我两岁家境尤为艰难的孩子授意我多拿点,我便揣了一整个的大窝头向门外溜。人小窝头大,根本捂不住,被奶奶发现后喊了一嗓子,我不仅没有停,竟然抱着窝头飞奔而去。跑到街心,到底还是被奶奶捉住了,强行掰了大部分去,只将一小块塞在我的手里,说:“你能吃了吗?光知道糟蹋粮食!”   看着摊在掌心里的那一小块窝头,我很是沮丧,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姐姐,在南墙根儿下笑弯了腰,被我以一个恶狠狠的大白眼瞪了过去。眼巴巴地苦等着的那个孩子,再也没有回来找我。求来的友情到底靠不住,我的“偷窃”生涯也便就此结束了。   身为教师的父亲有时会带我去学校。跟着他一去五六天,周末回来。期间不仅父爱独享,还有来自父亲同事的诸多关照,偶尔得些水果零食,更有许多高中生的大姐姐特别喜欢带着我玩,一下课就跑来牵了我的手,满院子去采花扑蝶的,真是开心无比!   小叔叔在家,那是我比较难得的幸福时光。他经常背着我,或者将我放在他的肩上,驮了我出去玩。他性格好,会讨爷爷奶奶的欢心,所以口袋里偶尔还会有点零花钱。他会带我去隔壁巷子里卖馒头的人家,买一个热气腾腾白香松软还带尖尖儿的“签子馒头”,让我一个人悄悄吃掉。“吃了馍馍尖儿,长大好做官。”他总是笑眯眯地这样说着,看着我将那馒头尖儿一口咬掉。那时候,纯面馒头平素里很少能吃到,在我们家,那是只有生病的爷爷才能享受的待遇,而“签子馒头”因为做起来麻烦,一般只有过年或有喜事儿的时候才会准备一点儿,所以也算是金很“稀罕”。   小叔叔很早就开始吸烟了,而且颇有瘾头。他肯省出烟钱来为我买吃的。   后来,小叔叔也要结婚了。家里的大门重新粉刷过,黑漆漆的底色,贴上红艳艳的对联,新鲜而喜庆。小叔叔眉开眼笑,一脸的喜气,但结婚后的小叔叔却不在四合院里住了,他和小婶子一起,搬到了胡同对过的另一个院子里。小婶子高高瘦瘦,衣着时尚,很是漂亮,我们都叫她“花婶子”。因为小叔叔的缘故,我特别喜欢亲近小婶子,总愿意跑到她的新房子里,感受那新鲜的气息。   那时候,我最强烈的愿望是自己家也能有个“小小孩儿”,因为大人们总说,小孩子是在地头、沟边、路旁等地方捡来的,所以无论听到谁家新添了婴儿,我都会遗憾地大哭一场,怨怪自己的父母没有捡到,所以小叔叔家的大妹妹出生后,我异常兴奋,去了就一定要多抱一会儿。   此后不久,我们那个大家庭就解体了,一个个小单元分离出来,自立门户了。我们家和大叔叔家各自盖了新房子,搬到了离老宅较远的新庄儿,老宅里就只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在了。   小叔叔因为先后有了三个挨肩的孩子,家累日重,不得不收敛起散漫的心性,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了。除了地里的活计,他还做过不少小生意,早出晚归走街串巷的,挣几个辛苦钱,养育那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小叔叔性情随和,在我的记忆中,什么时候见到,他的脸上总会挂着和暖的微笑。小婶子虽然强势,但遇到“绵软”的小叔叔,虽然时常也会发发脾气,但一个巴掌拍得没劲,不过牢骚几声,也就偃旗息鼓了。   直到今天,儿子女儿都已成家立业,而本该安安心心颐养天年的小叔叔,却并不肯享这份清福,他不仅做着村里的清洁工,还重新拾起了走街串巷的小生意。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做这个也累不着,权当散心了。   小叔叔自己过得节俭,对奶奶的孝敬奉养却从不含糊,吃穿用度,尽其所能。奶奶骤然离世,小叔叔哭得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晚上守灵时,姐姐给他冲了一杯白糖水,又夹了几块冰糖要他在嘴里含着,并劝他:“以后少吸点烟。”小叔叔点头应着,和我们两个聊了很久。   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叔叔……   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我正走在初冬的街头上。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知道我的小叔叔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我挂断了电话,茫然地呆立了许久。清醒过来后,一路急奔回办公室,请假、收拾东西,坐车回家……   家乡的小叔叔,他那和蔼可亲的模样,从此定格成了一帧放大的照片,在我的泪目中,模糊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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