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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柴火饭(散文)

时间:2021-11-26 10:01
  放假的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朋友圈里,大家的九宫格都不够用了,晒了美景晒美食。去异地旅行的人们,自然要在欣赏了美景、探究了风物人情之后,不放过品尝当地美食的机会。回到故乡的人们更是一定要把曾经熟悉的美食再遍尝一番。对美食没有任何免疫力的我,假期在老家也是安安心心地把减肥一事搁置在了脑子后头。   但不知是因为食材里的添加物太多了,还是因为如今我们口中的味道太过丰富了,许多记忆中的美味,仿佛渐渐清减了,寡淡了。那些醇厚与馨香是流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吗?还是那一寸一寸的光阴也像剥蚀青砖的棱角那样,让它们一层一层、一缕一缕地消散在触摸不着的空气里了?   我说,红薯煮出来没有原来的甜了,母亲说,是因为浇水的时候施加了太多的化肥。我说,小米粥熬煮出来也没有上面的那一层浓厚黏稠的米油了,母亲说,是现在给谷子的生长期太短了,哪够它有时间给你积攒米油的。带着清香的榆钱饭、甘甜软糯的槐花苦累,因季节已过,也只能望树兴叹了。哦不!树也不多望见了,特别是榆树。   时代的发展,改变了环境,经济的繁荣,也让我们一步步远离了当年原始的生活状态。时光可以远去,记忆却在原地怀念。清楚地记得那些年里,等霜打了红薯的叶子之后再去刨红薯的情景。   清早,那些近似干枯的、深褐色的红薯叶子和深红色的红薯蔓子,在深秋的清洌曦光中,静静地披着沾满露珠的水晶外衣。我们沿着最边沿的那条沟,一字排开,挥动着割麦用过的鎌刀,先一一削断它们与土地相连的根部,再以横向垄沟的方式,几个孩子一起,钩连着它们向后滚动。下一沟,继续削根、滚动,再往下,再削根,再滚动,直至卷起一条几个孩子拉不动滚不动的黑乎乎的巨大“蟒蛇”。然后,重新开始下一个沟,另起一条,削根,滚动,削根,滚动。这样一个早晨,满地就可见一条一条的巨大“青蟒”横卧了。我们的衣衫、鞋子,早已湿漉漉、冰凉凉地贴在身上,卖力干活挥发出的那点热量根本无法抵挡它们浸入骨子里去。   被削去蔓子的垄沟裸露出来,高耸的沟背上裂开着一簇簇的口子,那里面就是埋藏了半年多的红薯,它们从无到有再到长大,涨满了沟顶,迫不及待地要拱出地面来。   吃过饭后,大人们一人一垄,一字排开,挥动着镐头,一下一下地、一嘟噜一嘟噜地,把它们刨出来,满地里就堆起粉嫩嫩、红嘟嘟的红薯,在阳光里,像开心大笑的娃娃们。   我们是用车往家里拉的,拉回家堆在院子里,即使是挖了地窖,也不能立刻入窖,得让它们散散湿气,可以更好地保存,到来年夏初都能吃上新鲜的红薯。堆在院子里的红薯,也是晒在深秋的阳光里,水份蒸发得快。夜里,以它们裸露的肌肤再次经历风霜与寒凉。   我们知道新疆的瓜果格外甘甜,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新疆的内陆气候,昼夜温差大,骤热与骤冷有利于瓜果积累糖分、制造香气和色素。   生长期间经历过霜打、收回来之后再经日晒和霜冻的红薯,在那个物质生活相对贫乏的年代里,成为了我们口中的美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堆了半个小院儿的红薯是我们过冬的主粮之一。放学回来,从带着冰碴子的水缸里舀半盆水,再捡半篮子大小差不多的红薯放进去洗。一定要捡那一堆最上面的,太阳把皮晒干了,皱一点更好,少一点水份就多一份甜。盆里的水实在是凉到骨头里去了,仍要一块一块的搓洗干净才行。太多的时候,拿刷锅用的炊帚刷,也不失为一种偷懒的好办法。洗干净了再去煮,才不至于在锅底处积一层泥沙。   抱起一大盆红薯,一块一块地码到大铁锅里去。那时我比锅台高不了多少,只码红薯还不算太困难,最难的是还要在大铁锅四周贴玉米饼子。贴饼子的时候,最好锅是热的,才能够贴得住、贴得牢,有时也用个木圈撑住。码一锅红薯时还好,贴不住的饼子还不至于出溜到汤水里去,否则,就会很麻烦。试想,打开锅盖时看到一锅糊糊粥该有多糟糕!贴饼子要贴一圈儿,离得近的不难贴,也顺手。铁锅里面那一头我是伸长了手臂才能勉强够得着,手臂还要翻转过来才能贴上去啊,那时候是几乎要站到锅台上去了。   准备停当,加好水,盖上那个靠在墙壁上的、沉重的木制大锅盖,才坐在灶下,接过妹妹手里的风箱杆,奋力地推拉。要用猛火,烧得那个大木锅盖顶上热气腾腾。灶下的木柴也是原始的玉米桔杆、棉花桔杆。树枝一类的木棒很少见,因为我们中原少山,树木远不及如今的茂盛。   泥土里孕育、生长了半年多,经了风霜又经了日晒的红薯,用原始的大铁锅,再经灶膛里的木柴用大火猛催起来的热气蒸腾。打开锅盖的那一瞬间,随着扑面而来的热气,一股浓郁的、厚重的、带着质感与冲击力的味道,直冲口鼻。红薯的甘甜、玉米的清香,仿佛是刚刚越过新翻的泥土的暖风,氤氲在你的周围。再看那一锅熟透了的红薯,被大火催裂了皮肤,缝隙里透出的是淡黄或浅红的瓤肉,仿佛还闪着粉粉的细沙、浸着亮亮的油星儿。四壁里,玉米饼子的肚腹上都好像被它们镀上了一层闪亮的油彩,黄灿灿的,用铲子一个一个地铲下来,另一面是焦黄的饹馇,焦焦脆脆地,更增添了另一层浓香。   捡出来一小笸箩甜甜的红薯,再铲出来一小笸箩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拌上一小盆茄泥或豆角或萝卜丝,哪怕是一碟子滴了几滴香油的老咸菜,如果还可以配上一碗也是用铁锅烧柴火熬煮出来的、上面铺着一层亮晶晶的油皮的、黄凌凌的小米粥,啊!这样的一餐饭,你确定可以用你现在餐桌上的哪一盘鱼肉可以换得?   它们不只是留在了远离故土、客居异乡的游子们的回忆里,太多的“家乡”城镇化,为了卫生、为了环境、为了商业目的……田里的桔杆就地粉碎归田了,山区封山育林了,空气中不要有太多的烟火了,这是发展的必然,是进步的必然。柴火饭,留在了历史的时空里,清晰,温暖,但越来越遥远,我们在忍不住回头去望一眼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相信在遥远的未来,孩子们的历史教科书里,会有那些只施无机肥料的庄稼,还有燃烧着红色火苗的炉灶、风箱、铁锅、红薯、玉米饼子和小米粥,而那一股浓郁的、醇厚的香气,已是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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