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海】留不住（散文）

　　春天来了，路边的柳树又绿了。可是，几个月之后，它们的叶子又将枯黄飘落，柔韧的枝条也将变得干瘪易折，任春风的抚慰、秋雨的滋润也留不住它们的翠绿。　　 去年冬天，我曾去吉林省白城市探望一位病重的老人。当我们走进病房时，她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吸氧管，神志还算清醒。听到有人走进来，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好像忆起了我们是谁。当我们摘下口罩，脱去大衣的时候，她叫出了我们的名字。然后，泪水就夺眶而出……　　 我们和她一字一句地交流着。她呼吸困难，说话费劲。每说完一句话，就要很深很重地喘息一会儿，胸脯一起一伏很明显。有时说到半句，甚至几个字时就要停下来。值班医生来查房时，她用左手指着自己的嗓子说，医生，求求你，把我的“气”治好就行。医生告诉她，没事的，多休息，少说话，过几天就好了。她拉住年青医生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医生走出病房，老人的儿子紧跟出去。医生对他摇了摇头，说，没办法啦，替老人家准备后事吧。几天后，老人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前不久，我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六十多岁的父亲因癌症去世了，他的女儿当场晕厥过去，经过家人的呼喊，掐人中等才被唤醒。老父亲的后事就完全由弟弟主持操办着。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一刻都不得休息。来吊孝的亲戚朋友中，还不免有人议论，这儿子还是白养啊，一颗眼泪疙瘩都没掉。　　 可是，当父亲的尸体即将被推进火化炉的时候，他跪爬着，追赶着，悲痛欲绝地叫喊着，爸，爸——好像要把父亲抢回来似的，在场的亲朋都落泪了。那是撕心裂肺的疼，那是阴阳两隔的痛啊！　　 医生没有留住自己的病人，儿女没有留住自己的亲人。　　 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留不住的。比如春天的花，冬天的雪；比如迁徙的大雁，飞转的车轮，还有那“滚滚长江东逝水”……　　 近来，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与人争论与人抬杠了。如果你说这件事这样做，好吧，听你的。如果你说今晚吃米饭，好的，我去做。尽管我的方法比你的更好，尽管今晚我更想吃馒头。但，听你的。有时候，连一字话都不想说。对于别人的问话，只以一个眼神或笑容作答。越来越喜欢安静，越来越讨厌热闹了，宁愿站在身后，宁愿躲在人群里。　　 也许，我是真的老了。老就老呗，“既然青春留不住”，谁又能阻挡住“年迈”的靠近呢。老就老呗，谁又能真的长生不老呢。只是希望，能如雪小禅说的那样，“优雅地老去”最好。　　 孩子长大后，也不愿呆在家里了。放学回家，匆匆忙忙地写完作业，抓起一个馒头，拔腿就逃，因为小伙伴等在门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尤其是那些美好的节假日里，因为爱人等在门外。有一句公益广告词是这样说的，等你结了婚，我就享福了。果真会那样吗？一年中见不到几次面，在电话里多聊几句都会嫌你啰嗦，因为赚钱养家的重任等在门外。　　 其实，我们也不必太责备或抱怨自己的孩子。想想我们的当初，就会理解他们的现在了。每位父母都留不住孩子奔跑的脚步，都留不住孩子飞翔的人生。　　 有些人注定是要走散的，是要离开的，所以，别强留，放他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那个等在原地的人，拉住那个陪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