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孙子的悄悄话（散文）

　　初夏的北京，早上不到五点天就亮了。　　 我的生物钟与大自然几近同步，天快亮时我也就醒了。醒来看了身旁的小孙子一眼，他睡得香着呢。孙子真可爱，我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稚嫩的脸蛋，又想起了几天前，他搂着我的头在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悄悄话的情景。　　 “爷爷，我的心理扭曲了。”孙子有些沮丧。　　 孙子才八岁，何出此言？我不禁一惊：“心理扭曲了？因为什么啊！”　　 “就因为在课堂上，几次插了老师的话，被老师批，爸、妈骂。昨天晚上，我一时没找到数学练习册，妈妈又板着脸唠叨了很久，我忍不住就跟她顶撞起来了。我本来是个快乐、阳光男孩，现在垂头丧气，心里乱糟糟的。”　　 “是怎么乱糟糟的？”我问。　　 “伤心、生气、怀念、自卑情绪搅在一起，心里都是不高兴的事，只剩下一丢丢的小开心了。”孙子很认真的对我说。　　 “跟爷爷说说，这些不高兴事都是怎么来的？”　　 “练习册没找到，妈妈就臭骂我一顿，我很伤心。她说上班累了一天，很辛苦，辛苦你也不能把情绪都发泄到我身上呀。我上学也累了一天，就该挨你骂吗？所以我既伤心、又生气。”孙子自小被“赏识”惯了，爱听过年话。他年纪虽小，却有强烈的自尊和平等意识，逆反批评指责。　　 那天晚饭后我散步去了，虽没听见媳妇对儿子的“唠叨”，但我不信平时性格温和的她会骂骂咧咧。为了沟通的顺利，我先信以为真:“遭了臭骂，你生气，爷爷理解。告诉我，妈妈是怎么臭骂你的？”　　 孙子将他妈妈的话，尽力搬了出来：“你丢三落四，不是今天丢笔，就是明天丢本，没有个好习惯。”“找不到练习册，做不了作业，明天你就等着挨批吧。”“这不是吗？我能找到，你为啥找不到？做事不认真，粗枝大叶、马马虎虎。”　　 “这是对你的批评，哪是骂你呀？”我说。　　 “有骂我，她说我一身的臭毛病，插话、顶嘴、诡辩，屡教不改，还说他妈的，你去学校一天到晚不学好，尽调皮捣蛋，被老师骂！”　　 “妈妈说你几句，这就叫臭骂你啦？”　　 “他妈的，这不是骂人吗？”孙子辩解。　　 “要我说，你妈骂得对，骂得好。哪次批评你，你不辩解、不反驳、不是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妈妈说你丢三落四，没有冤枉你，这两天你带到学校喝水的杯子又找不到了，不知丢到哪里了。你臭毛病那么多，不该批评吗？你爸爸小时候要是这样，我早打他屁股了。你听说过吗，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才是害。妈妈很善待你了，她的批评，哪怕是骂你几句，也是希望你好，懂吗？”　　 孙子脸无表情，看着我一句不吭。　　 见他不服气的样子，我继续说：“当然，‘他妈的’是粗话，她本不该说，是被你气的。你呀，批评不严厉，你当耳边风。严厉了，又说是骂你，就受不了。你妈你爸是为你着急，他们是恨铁不成钢。”　　 “他们上班已经很辛苦，晚上还要来陪作业，昨晚上陪你做完作业，九点多才回去，到家澡也没洗，累得倒在床上就睡了。他们这么辛苦，你还老犯事，给他们添堵，开家长会叫他们没面子。不是爷爷说你，你真不让你爸妈省心啊！老给他们添堵，你忍心吗？对得起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我的这一席话他入心了，孙子双眼有些湿润。　　 我不想让孙子太伤感，便迅即切换话题：“你的怀念，还没有告诉爷爷呢。”　　 “我怀念姥姥。”　　 “应该！姥姥对你好，从来不臭骂你，对吧！”孙子咧嘴笑了。　　 “你说现在很自卑，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挨批评，说我爱说话、爱辩驳，说我是牛皮糖，好像我是个坏孩子，打击了自信，心理都扭曲了，我很自卑。”　　 “不要自卑。孙子，你是个好孩子，有缺点、毛病，改了就好。”　　 “我很想改，真的。可就是上课忍不住就插老师的话，又违犯了课堂纪律。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你想改，很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改。爷爷跟你说过，话多不是毛病。不分场合，信口开河，乱讲瞎说才是毛病。你的病根不是话多，而是总想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表现自己，就怕自己懂一点东西，别人不知道。我看你首先要努力克制自我表现的冲动。”　　 孙子点头认可，说：“好的，我懂了。就是不要在课堂上显摆。”　　 “对，课堂不是随意说话的地方，更不是显摆什么的地方。记住，课堂是老师的讲坛，不该你说话，就把嘴闭上，努力控制自己的表现欲。不想自我表现，你也就不会插老师的话了。爷爷相信你，一定能控制自我表现的冲动，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努力，爷爷对你有信心。”我攥着拳头鼓励他。　　 “对了，你的一丢丢小开心，是开心豆还是开心果啊？”　　 “是开心爷爷！不，是你的安慰、鼓励，让我开心。爷爷，我会努力改掉臭毛病，做个好孩子。”　　 “好，孙子加油！爷爷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　　 一味“赏识”的结果，孙子很是自负，一味的批评，他又缺失自信。我以为偏激做法，皆不可取，还是要奖惩结合，胡萝卜加大棒。于是，我和孙子一起商量了一个带有奖惩条款的改错方案；儿童节我送他一个本子，引导他写“自省日记”；我还口头许诺，一个月内不犯错，奖他一次美食“荣誉餐”。孩子的世界，视“拉钩”为神圣、守信之事，我何不借用之，方案订定，我立马提议“拉钩”，孙子积极响应，爷孙俩拉钩盟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ye!”随后，孙子和我的大拇指摁在了一起，此举孙子谓之“盖章”。　　 “盖章了，方案该生效了。”我说。　　 孙子高喊：“生效！”　　 生效了，真好！诚望有效。但孙子毕竟才八岁，要痛改前非不容易，今天改明天犯或反复迁延恐将难免，这事既要有信心，又不能太乐观，八成是一场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