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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天价饭(散文)

时间:2021-10-02 02:23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也正是艰苦的时期,虽然比“食堂”时稍微强一些,没有饿死人,但一年之中还是很难吃上几餐米饭的,多以杂粮,红薯或葛粉充饥。   这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又是我的生日,往年就是吃不上米饭,也有荞粑,或红薯充饥过生日的,今天却什么也没有,看来只有饿着生日了。我和姐姐饿着肚子在亲小叔叔家里火坑边的板凳上相偎依地坐着,虽然饿,心里不免悲凉,有些迷糊,但还是半睡半醒的。直到傍晚,小叔叔家开始办夜饭,不知道他们哪里搞了一点大米煮起了夜饭。火烧燃后,柴禾很旺,大米在锅里煮着发出些许微微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米香味。我闻着禁不住口水直咽。饥肠辘辘的我们好羡慕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到,心里好想,又不大抱有很大的希望,只那么谗涎欲滴地用眼直勾勾地看着,等他们捞好了菜,吃饭时意外地给我和姐姐各装了一碗,叫我们坐着趁热吃。我们像发现了新大陆,在非常惊喜之余,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香味赛过吃龙肉,那甜味比过吃红糖。也许是中了古言:“侄儿同于彼儿”的话,小叔叔动了恻隐之心,发了慈悲,在他们自己一年中也难吃上几餐大米饭的岁月,他们克扣自己,把我们匀了一份,让我过上了有大米饭吃的生日,这如同过年一样喜庆,这如冬天的阳光让我倍感温暖。这是突显亲情的一碗!这是天价的一碗饭!   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吃上了小叔家的一碗天价的大白米饭,还可以理解,那么一个陌路人让我吃上那碗天价的油炸糯米饭就更让我终生难忘。   那年十二岁,母亲叫我到洋泗溪水碾房排队碾糠,给猪吃。那时候政策实际了些,私人可以养一两头猪。那时候人都不够吃,猪就只能吃谷壳糠加猪草。勤快些的,自己能种一点自留地,栽上红薯,到收获时自己吃不完的时候,到年边为了把猪壮肥一点,就在夜里给猪吃一点红薯。水碾房是碾稻谷,碾糠,榨油的比较集中的地方。动力很原始,就是在小溪里堵坝蓄水,用水冲动木制的水鼓带动石滚轮碾米,碾子是双圆轨式的,外面是碾油料的榨油。榨油的是原始的大木榨,用很大的硬木树做成,把里面挖空一部分,圆形的。放上压好的菜子粉圆枯饼,再填上一头窄一头宽的木塞子。一根较粗的木撞杆悬挂在水碾房的木梁上,前后可以摇动。通常四五人一起喊着号子用木撞杆用力撞击木榨上的木塞子,这样越撞越紧,菜油就从菜饼上冒出来汇成一股流进盆里。我守碾守了一夜,还没轮到我。第二天天晴,阳光和煦明媚。这时南山对岭垭生产队的几个人来榨油。由李荣今伯伯带头。他是个高个精瘦干练的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他也不认识我。他们到了边刚好轮到他们榨油。他们就挽起袖子在灶上炒菜子。菜子炒熟了就用水碾碾成细粉,然后在灶上用木蒸笼蒸熟蒸透,直到有点粘性,就用圆铁圈用脚压成圆形的饼状,放进木榨中榨。他们几个人都精神饱满,满脸喜色,有过年的喜庆韵味,这说明他们喜欢干这工夫。因为那时候不仅难吃上大米饭,油更是贵如金,更难吃到。因此每到生产队要榨油都争着这份活干。因为榨油的人可以免费饱吃一顿油炸的糯米饭,那时候是胜过过年的饭食的,是赛过吃龙肉的。他们几个人用力喊着号子撞击木榨上的木塞子,不一会儿菜油就从枯饼中蜂拥而出流了满盆。他们就停下木撞杆,拍拍手开始煮糯米饭。糯米饭米汤干了,他们就浇上两三斤油在锅里闷炸。油在锅里“喳喳”地响着,一股清香在空气中流溢起来,闻着出奇的香。我己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饥肠辘辘的。闻到这香味,馋涎欲滴,直咽口水,多想吃上一碗油炸糯米饭啊!在那一年中难吃上肉,难吃上油的岁月,这油炸的糯米饭是何等的诱人!是何等的解馋!是何等的享受!那是天堂般的生活。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吃起来。这时李荣今伯伯发现我直勾勾地盯在锅里,便爱怜地亲热说:“来!你也吃一碗!”说完,他亲手装了满满一大碗递到我手里叫我趁热吃。我饿极了,二话没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糯米饭糯糯的,粘粘的,软软的,油乎乎的,香喷喷的,吃到嘴里满口流油,满口流香,那香味美味别提多好了,用语言无法形容。都说龙肉最好吃,可此时此地此情这比吃龙肉更好吃多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好吃的一顿饭,这是我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一顿饭。我们非亲非故,在他们自己也很难吃的到的东西,却让我这陌生的孩子饱吃了一顿。这是一顿爱怜的饭!这是一顿仁爱的饭!这是一顿天价的饭!它叫我终生难忘和感激。   也许有缘,后来我大姐认识了他,认他为“记父”。通过他与我父亲的交往,才知道他是一个侠义,讲义气,很仁爱的人。那时候,我家建房子。我们同宗的邻居恨我父亲当队长时得罪了他们,就不肯帮忙,说让我们建不起房子。父亲就找到了李荣今伯伯。他听了很生气地说:“哪有这事!邻帮邻吗!他们不帮,我们帮!”于是他利用自己当生产队长的职务,利用自己的豪爽,侠义,仁爱叫上他的弟兄们帮父亲扛木头,锯木板。每当抬大木头的时候,他都主动抬最重的那头。父亲也是豪爽,侠义,仁爱,讲义气的人,他们便成了知心知交。直到晚年还有来往。李荣今伯伯病重,父亲也生病脚走路一跛一跛的。他都要拄着拐杖强撑着爬山坡走山路上山去看他。父亲很感激他。我见了他,就想起了那餐饭。这时候我三四十岁了才明白原来李荣今伯伯是一个豪爽,侠义,仁爱的人,这就不难理解他当初为什么供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的一顿很唯吃的油炸糯米饭。他们克扣自己,满足了我,这更倍增了我的尊重,感动和感激!   一生中也许很多事都随岁月淡忘了,唯这两顿天价的饭和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一样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心里,记忆越来越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叫我终生难忘,终生感动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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