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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时光】山里人的露水情怀(散文)

时间:2021-09-15 06:17
  “妈——”   “嗯!”   “露水挂在草尖上为什么不会掉下?”   “因为那是露,不是水。”   据说,早年有一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进山。孩子小,不懂事,第一次见了挂在草尖上的露珠,便这样好奇地问妈妈,妈妈便也这样巧妙地回答。   其实,妈妈也不知道,一颗露珠,为什么会挂在草尖上不会坠下。如果洒一滴水,它一准会沿着叶片往下滑,然后滚落在地上。可露珠,它就是不肯坠落。就像一颗珍珠,悬在草尖上。就像女孩的耳坠子,悬挂在耳垂下。   有时候,我也疑惑。比如,白天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庄稼被晒得萎蔫。可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爬起来,那地里的庄稼又鲜活了,叶片上沾满露水。一些在阳光下委顿的小草,沾着露水便活过来,叶尖上悬着露珠。我有时候就想,那露珠的凝聚,是泥土的滋润爬上了草尖呢?还是早上的雾岚凝结的晶莹。   露珠,在林子下的草尖上凝聚,在庄稼地里的叶片上闪烁。如果不是你不小心碰了它,如果不是阳光硬要将它蒸腾,也许它就会一直那么悬挂着。   庄稼人起得早,每天踏着晨雾出门,踩着露水下地。东方露一抹鱼肚白,太阳还不肯露脸,庄稼人的脚步声,就轻轻叩开路面。路两旁不甘被挤到边上的小草,便回过头,向路中央探视。如果你不小心触碰到它的叶子,或者不留意抖落它草尖的露珠,它就会毫不留情的打湿你的裤腿。   这样的早晨,庄稼人先是从露水中感到脚下凉浸,但接着就习惯了。庄稼人总是这样容易习惯和适应。他们习惯了赤着脚下地,也习惯了任由露水打湿鞋子和裤腿。   早年,队上的耕牛下地,庄稼人进山割牛草,总选择在早晨露水未散之前。那时候的草沾着露水,鲜嫩、青翠,耕牛爱吃。   山里荆棘多,还有那些砍了又发的灌木留下的矮树桩,不小心就会穿透或扎破你的脚板。庄稼人踩着露水进山,脚下总蹬一双旧布鞋,以防脚底被硬物扎伤。或蹬一双那时流行的“解放鞋”,“解放鞋”是胶底鞋,能防水。   但进了山,不管你穿的是旧布鞋还是胶底鞋,一样会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后来,便有人去鞋店订一双那时用旧汽车轮胎切割下的“草鞋”。那也是那时候乡下最流行、最时髦的“草鞋”了。那汽车轮胎胶皮厚、硬实,制作的草鞋能防锐物,而又不怕被露水打湿。   那时候割牛草,队上称重记工分,割一斤记一个工分。那是区分于当时“日工”的另一种计工方式,山里人叫“包工”。   那天,母亲被队上派去割牛草,那天的雾,好大。天才麻麻亮,母亲一早便起床。她先是从那些破旧的鞋子堆里拣出一双破旧的“解放鞋”,蹬在脚上。破旧的鞋子不可惜,便不怕被山里的锐物扎破。破了的鞋子穿不住,母亲就用一圈草绳缠在脚上,然后在鞋子外面裹一层塑料薄膜,以免鞋子被露水打湿,穿起来不舒服。然后又在自己身子的下半截,围一张那时候用碳铵袋(装碳酸氢铵的塑料薄膜袋子)剪开的黑色塑料薄膜,挡在身前,以防进山后裤子被露水打湿。这样全副武装以后,母亲就进山了。   可到了天亮,母亲从山里割一捆草回来,那衣服和裤子还是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皱塌塌贴在身上。母亲把草捆从肩上撂下来,露水抖了一屋一地。我问母亲,干嘛非得在天亮之前去割草呢?难道就不能等到太阳出来以后,那样露水蒸散了就不会打湿衣裳。母亲说:“正是赶了太阳出来之前才去呢,这时候割回来的草带着露水,鲜嫩、青翠,牛吃了才会长膘。”   也就因为“长膘”,小时候,母亲总让我们一大早起床,然后上山放牛,放完牛回来再去学校读书。   那一年,我上小学,家里弟妹多,又缺劳力,父亲便替我向队上要了头牛放着,每年挣几百个工分。学校八点钟上课,母亲便总是五点多就把我叫起床,然后让我赶了牛上山。到了七点钟左右,我便跟了队上一群比我稍大些的孩子赶着牛回家,然后吃了饭,再去学校读书。学校离家有两里多路程,我们每天便这么来来回回的跑着。而每天早晨放牛前,母亲看着我们踏着晨雾进山,便总是放心不放心的说一句:早上的草有露水,牛吃了会长膘。   这露水,凝聚了庄稼人多少美好的期待与向往,凝结着庄稼人祖祖辈辈的寄托与希望。   夏日里,久不见雨,旱地里的玉米叶子被晒得萎蔫,庄稼人的脸上就有了愁云。但只要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看到玉米地里的玉米叶子上还挂着露水,他们的心里就踏实许多。他们捋一滴挂在叶尖上的露珠,夹在拇指和食指中间搓一下,仿佛是为了证实那是不是露珠,然后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怕不怕,只要玉米叶子还能挂上露水,这玉米就不会枯萎,只等一场透雨,这玉米就一定能活过来。   偶逢干旱,稻田无水灌溉,稻田里的禾苗渐渐萎黄,庄稼人便每日赶了早,去看田里的禾苗是否能挂上露珠,指望着这露水能缓解一阵,等来一场透雨。   有人说,露水是晚上泥土的潮润从植物的根茎上爬上来,然后凝聚在叶片上。能打上露水,便说明那土地还没有干涸。也有人说,露水是晚上气温的骤降凝聚成雾岚,凝结在草尖或叶片上。但母亲说,露水是上天给人留下的希望,上天不想让草或作物在烈日里枯萎,便用露水将它们滋养过来。   小时候跟着母亲下地,母亲总是指着路边的草说:“你看,这每一根草都会挂着一颗露珠。”   而村里,也常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每遇村里有人遇着难事,或有过不去的坎时,村里人便总是宽慰着:“别怕,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一根草还有一滴露水养哩!”   那年,村里的二杏从婆家回来,回家时在村口遇着母亲,说起她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五年多没有回家了,丢下她和一对儿女,不管不顾的。说着说着,二杏就哭了。她哭诉着说:“这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如何过呀!”母亲听了就安慰说:“不急,没有过不去的坎,一根草都有一滴露水养呢。”末了又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当为他落泪的。”二杏听了,便点点头,抹一把泪离开了村子。   “一根草都有一滴露水养”。庄稼人常常这样宽慰自己,也宽慰别人。每遇不测,或遭厄运,庄稼人便相互诫勉着。这是一种信念,也是一种向往。早年,在那个艰难的岁月,庄稼人便常常用这话提醒自己,度过一段又一段困苦时光。这是对生命的生生不息的期待和向往。只要有露水滋润,万物就能生长。   不信,早上你去看山上的小草,哪一片草尖不挂着一颗露珠。   “每一根草都有一滴露水养”。这话,你信,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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