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橘子夕阳（散文）

　　窗外又飘起雪花了，这一天都静悄悄的，翻书页子的嚓嚓声格外悦耳。屋里有点暗，随手往炉膛里添了几块木头，那些眯起眼睛正在打盹的火星们忽地冒出来，五彩烟花般在眼前窜动。　　 一会儿，炉盖上的一壶水开了，拎起壶把跟前的暖水瓶灌满。掀开厚厚的棉絮门帘，推门出来。太阳苍白着脸，雾突突的，雪的亮光刺得眼睛睁不开。空气异常凛冽，天雪相融，分不清边际，视野里枯寂寥廓。偶有几间这样的渔房子，在远方影影绰绰，过冬鱼池的坝埂如一条条黑线画在雪上。风撒着欢儿地跑，旋转着扬起雪沫子，呜呜地叫，仿佛哭泣，有点凄凉。一所渔房子的烟囱里鼓出深蓝的炊烟，断断续续，一片一片若隐若现，突然想起了《哈里.波特》，那里有‘魂魄’出现的情景，不觉一笑，抖了一下冻麻了的手。窗前有一口大缸，里面盛满了干净的雪，操铲子挖几块塞进壶里，盖上盖儿，又放在欢快的炉火上了。　　 这些日子工作很紧张，赶上双休日，就坐车逃到老舅这里，自告奋勇，给他看一天鱼池。一开始，也不明白，冰天雪地，鱼池里的鱼怎么能丢呢？实际上，专门有冬天打鱼的。扛上冰镩、搅网和鱼篓，在泥河腹地，方圆几十里内，大模大样地穿梭、流连、寻找。养鱼人稍有疏忽，偷鱼也快，从凿冰窟窿到下网，十几分钟，就掏出活蹦乱跳的鱼儿。待到主人回来，看见自己的鱼池上张着黑洞洞的窟窿，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有人看着就不一样了，看见偷鱼人的影，出门吆喝几声，便只留下纷乱的不情愿的脚印走了。　　 黄昏时，雪停了。穿好大衣戴上帽子，准备到自己的“领地”巡视一番，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熟悉亲切。早晨来时，老舅很高兴，匆忙回家办事去了。我一个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钻进渔屋子，美美地读了几个小时书。书里的故事、情节、境界让我深深地陶醉，找到一个没有人打扰我的地方，就像这黄黄的蒲草一簇簇偎在雪里，一冬天都有偷偷地梦想，风吹来了，发出细微的声音，温暖明亮。大片的雪面绵延着，平整清爽，没有一丝喧嚣的痕迹。踩几串脚印吧，慢慢的，快速的，长长的，编上花的，绕着圈的，趟开一条雪道，张起臂膀飞跑起来：—啊—啊—啊—呵—呵—惊得两只黑乌鸦慌张地—嘎—嘎—嘎—叫嚷着不见踪影了，我惊扰了它们。　　 拔开厚厚的雪，露出光洁的冰面，静静观看，冰下水草顺着水流悠然游动，依旧浓绿。几条细细的七星泥鳅鱼正摇着尾巴嬉戏，一只黑花的绿蜘蛛游来，冲散了小鱼们，又没声响地溜走了。躺在雪地上，天边正泊着金红色的夕阳，大大圆圆的，贴在淡蓝的幕布上，不带一丝云彩，水灵灵的橘子一样，泛着柔和、欢愉的光泽。我愣了一会儿，呆呆坐起来，左瞅瞅，右瞧瞧，只有我一个人，仰着脸儿，虔诚地端详着它。雪被子下是生机盎然的生灵世界，我独自守护着它们，只有一天！虽然荒凉寂寞，嘴唇干裂得出口子了，我决绝地抹去血丝，却收到了大自然如此美丽的关注和奖赏！此时，天边涌出了几束淡粉的微光，那个橘子夕阳正在慢慢地向地面走近，我向前跑几步，突然，它好象一下子滚落到我的怀里了，我拥着它，闭上眼睛，想起母亲微笑的脸庞。静静的，风在摩挲着耳廓，送我默默地回到了自己心里，挽起平静的光阴，仿佛回到童年的情景里了。我正抱着一大块泥河的冰，冰里凝驻着水草、腐蒲根和疙疙瘩瘩的土粒，在雪地上奔跑，手冻得又红又肿，隔着院子墙扔进去，那儿已经堆了小山似的冰块，开春时，它们是最好的土地滋润肥料。为了能看到满园春花烂漫，小小的我早就知道付出劳动了。　　 橘子夕阳渐渐地隐退了，天空、大地都清幽幽的。我围着渔房子踱步，耐心等待着。雪野里一个小黑点儿正向这里移动，越来越近，老舅回来了。我收好自己的书，在他满意的目光里，朝远处的公路走去。一辆哈市到绥化的客车驶来，我招手，车停了。　　 回头看一眼泥河，我还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