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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天地事】沙枣花开半城香(征文.散文)

时间:2021-07-15 01:11
  突然间,想念起那一棵沙枣树了。   这是一棵极显苍老和委屈、浑身布满着老人皮肤般的树。树干低弯扭曲毫无伟岸之气,树皮更是皱纹、褶裂、布满了黑色的疙瘩,这种树在过去,盖不成房、做不成家俱,天生就是当柴禾去烧的命运。它就是我家楼旁窗下的那棵沙枣树。它像隔壁的邻居一样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就是这种沙枣树,它兀然独立,像一场旧时的梦幻,站在繁华的街景里。   我家所在城市,是中国级别最小的县城,在地图上只能标给一个小黑点,真不能和北京上海的一线城市相比,更不能与周围的克拉玛依、石河子和乌鲁木齐这样的城市比,能跻身中国五线的城市里,就已经算不错了。   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上,有过多少任的领导来来往往热闹一时就走了,他们是谁我真记不清,只是他们被送走后,城市仍旧像过去一样,只是一片规模稍大点的乡镇。走的领导者们只求做事四平八稳,关注个人的进步升职,通过注重社会关系的协调,实现一日千里的飞速提拔;至于他管理的城市面貌几十年如一日,仍然像乌龟散心的步伐一样缓步滞行,那就是历史自己的事情了。随着我出去的机会多了,与别的城市日益突飞猛进巨变相比,我家的城市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旧况煞是令人心焦。只有最近一任市委书记,不知有什么想法,有了很多创意的办法,在届期不满的任期内居然做了很多事情,这是多少年来少见的进步,终于让小城脱去了乌龟慢行的外衣。虽然他思想里潜伏有追求GDP的痕迹,也有为自我树碑立传和建功立业私心、甚至明显做秀宣传谋求提职的嫌疑,毕竟,他还是辛苦努力、认真敬业地做了很多人民喜欢的事情,终于能让小城从牧场规模变成村镇规模最后有了一点小城市的样子。只可惜,在城市建设的疯狂拓展里,他把自己也腐败进去了,想想身陷囹圄里的他,一个穷孩子出身的没人捞他保他,令人倍觉人生的恓惶。   他在改变城市的面貌里,给城市留下的沙枣树并不多,市区中心能留下的就更少了。若是论起来,这种树既不名贵,也不好看,又不能增加绿化,甚至还有一些村庄的低贱和农民的土气,留着纯粹多余。但是,他还是用自己的行政权力的强制地为城市保留了一些沙枣树,让这些土著的生命留在人们的记忆里,继续保持原始的状态,原地不动地自生自长留个念想。我想,之所以能留下来它们来,多半是某一种个人情感的因素起了到头的作用。所以,我家窗下的那棵沙枣树,大概就属于这种稀有的幸运者了。   然而,每年五、六月间,不管刮多大的风、飘多深的雪,天气怎样的乍冷还暖,还是标志着新疆正式进入了真正的春天。沙枣树都会在地温的悄悄鼓励下,紧跟着中国的农历季节,混迹于杨花柳絮之间,如约而至抽芽开花。满树细碎的小花黄沙沙的,簇在一层洁净的磷光里;神情间透着一丝怯怯的、羞达达少女才有的模样,一簇一簇挤成地堆你挨我碰的相互壮胆。这种极其平凡的花既不像百合、玫瑰、牡丹花能引人注目换来赞叹,也没有什么诗人作家用动情的笔触加以讴歌。然而,沙枣花香依然绽放,像过自己习惯的节日。花香浓度和持续时间,因时而异有所不同,花含苞时香、绽开时香、萎败时香,甚至委地以泥时,仍然在香。只是花香的气味有了不同的变化,开放和艳丽之际的香,活泼而且热烈,一波一波渗透力极强,一棵树的香味足以能够铺满半座城市深深浅浅的街巷;花萎时的香,是一片一片随风而安的散漫,嗅觉完整同时心性成熟,味正气端又性情稳定,凝固和覆盖在大地的空间里,总是显现出一份充满自信的香;落地成泥的香,即使落叶满地,然而,这种香味别有风韵,一丝一缕动若游走的鱼群,穿行在绿叶成荫的街巷中,又变成一种幽幽的、透出温柔耐性的淡香了。   每到这种季节,半座小城的空气里,都会飘浮着从一棵沙枣树上流动的野性的香韵。小城不大,一棵树的香气就能溢满半个城市,这不足为怪。在一棵种着沙枣树的小街上,满满的都是它的香气,甚至走到别的街道上,也能闻到这种熟悉而且亲切的香味,在清洁的阳光里,这种飘荡不停的香满满当当,根本不向别的花朵做出丝毫的饶让。它成了小城的主人,成了小城的市委书记,成了操持抒情和浪漫的主人公。当地的女人们,维吾尔人、哈萨克人、回族人、俄罗斯人和汉人,都喜欢伸手折上一把,抱在怀里带到家里,插进盛满清水的玻璃瓶中,听任馥郁的浓香和甜丝丝的气息,在屋子里像男孩子一样欢快地弥漫、浸泡和充盈,又像女孩子一样,把香气沾满一家的被褥、箱柜里的衣服和女人身上头上的披巾长发。甚至有些机关里的小姑娘们,往往也会在自己的办公桌的瓶瓶罐罐里泡上几枝,让由浓而淡的香溢之气,袅袅娜娜地飘散在整幢办公楼的各个角落。   沙枣树在新疆是一种很常见的野树,盐碱地、荒野上,甚至戈壁沙漠的边缘上,都能见到这种充满野性的植物。为什么说它是一种野树?这种树来自天地之间,没有人刻意去种它、去管理它,更没有哪家科研机构去研究和培育,甚至去改良它。就是它结出的一树黑灰色果实,只能甜甜人和鸟兽的嘴巴,既不当食物养人,也不当药品医人。它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由生长,自由发展,长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样子。如果某一天它意外地取得了的成功,那么,就会有人去证明自己的浇灌之力,去旁白自我的修剪之能,甚至有人会出面说明自己的种植之功。如果它只能这么普通下去,自然就无人顾及它了。甚至是开了花、结了果、遮了荫,它只能开在独自寂寞间,长在野外无人看了。这是沙枣树的命运。   母亲的菜园子旁,有一大排沙枣树。以前它们怎样来的,如何长出来的从无人注意,自然就没人修剪、浇水、施肥,甚至无人去搭上正眼瞧瞧。它们的命都是自己挣来的,就像努力奋斗中的穷孩子。它们的出生就充满着幸运,不知被哪一阵见吹来了种子,那个孩子随手丢下了野核,甚至被某个牲畜吃了以后,没有消化掉就随着粪便完整拉下了;从此,它们便埋入盐堿地里,发芽吐叶长枝,成了一种自生自长的野生植物。后来,我母亲给菜园浇水时,看着可怜就给它们也浇浇,施肥时也顺手撒上几把,全当是自己的孩子可怜它们。谁知,没用几年时光,它们就像报恩酬谢一样,居然齐刷刷地长成一大片笔直的林带。要知道沙枣树这种树林,能长得笔直成材质的并不多见。   我们兄妹几个都成了家,小时候过穷日子,知道没钱的苦处。长大了有了工作,条件好些的,会私下里多给老父老母塞几个钱,想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宽裕的生活。谁知,他们并不舍得自己去享用,而是私下里掏给了家庭困难的其它孩子。开始时,给钱的很生气。然而,等自己有了孩子,以前的生气和抱怨全然消失了。哪个孩子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身为父母的怎能偏心私心呢,他们不能让一些孩子吃的特别肥,而让另一些孩子受大罪饿死。我想母亲给生长在野地的沙枣树灌水施肥时,大概也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为政之事,亦类似农人的浇灌之事。消除不公不平,做到不偏不私,在谋权顾及自家利益时,也能怜悯地对普通百姓有所兼爱,应当是掌权执器为政者的首要之务,类似于我母亲本能地去管理无人问津的沙枣树。然而,世上之人,庸者居多,忽略和漠视人类的处世原则,做事懂、道理的人可能更多。   尽管没有人去顾及和管护它们,但是,到了沙枣花开的季节,游荡在半城花香的时光里,他们顶多会随意地感叹一句,真香呀,又是一年过去了。是呀,若是半个城市的人,都会说上这么一句,感叹时光的流逝,感叹生命的珍贵,重温生命的体验,这也算是沙枣树对人类的一份奉献了。   岂不知,人做好事、行恶事的名声,也如同这传播里的花香,不知觉之间就传遍了半个城市。   当然,人哪,你在享受它们之际,又对它们做过一些什么?      二〇一七年五月七日初稿于乌鲁木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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