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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睡梦中被一片亮光惊醒了，睁开眼睛四周一片皎洁。一轮明月挂在院子的正上方，疏星寥落，月光洒满整个院子，只有大门两侧的柱子留下两截短短的黑影。这才想起，我是在娘家的炕上睡着，今个是农历的七月十七后半夜了。炕挨着南边的窗户盘着，睡前忘了拉窗帘，秋月透过玻璃就这样把我从梦中唤醒了......
（一）月下的牵挂
“月亮亮得跟白天一样。”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猛地转身，妈妈在镜框里微笑着注视着我。莫非天堂里的妈妈瞧见今夜月色如洗，把我叫醒又念叨那个故事？
八十年代初，姐姐和哥哥都在五里外的罗家庄村念初中。冬季的后半夜月光明晃晃的，洒满了整个院子，公鸡叫了，妈妈醒来了。那时没有钟表，就以为天快亮了，喊了孩子们去上学。孩子们背着书包踩着月光走了，母亲开始揉面烙锅盔，麦秸火着了又灭黑了又红，六个锅盔都烙完了，天还没有放亮。妈妈这才回过神来：“把娃们叫得早了。这么冷的天路上没有人，娃在哪里呆着呢？”想去找，她眼睛不好，又不知道学校在哪个地方。父亲不在家，炕上还睡着两个娃娃，她心急如焚，焦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满院子团团转，不停地念叨：“我咋补死哩？咋睡得就不知道时间了呢？月亮亮得跟白日一样就当天亮了，娃这时候冷得在哪里呢？”
姐姐和哥哥在哪里呢？他们到校后发现铁栅栏门关着，校园一片寂静，老师房子的灯都没有亮，只好两手抄在袖筒里，在学校对门人家黑楼门下的石墩上坐着，冷了就起来剁剁脚。哥哥坐久了，就顺墙根溜下去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学生们才陆陆续续来了。
从此，妈妈一看见后半夜的明月，就深深自责。“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儿都被明月惊醒了，以为天亮了，何况人呢？妈妈，你何必埋怨自己呢？而且，哥哥姐姐们早把这件事情当做美好的回忆了。姐姐说，再没有见过比那夜更皎洁的月亮了。今夜，月光之下九泉之下的妈妈难道又想起了此事？
妈妈，月光之下，静静地我想你了......
（二）月下的忙碌
我曾踏着初升月儿回家，“露似珍珠月似弓”，露水沾湿了我的布鞋；我曾和伙伴们一起去大队部看电视深夜归来，月光下的村庄朦朦胧胧，我和伙伴们叽叽喳喳体验着月亮跟着自己或走或停停的奇妙；我曾在下自习后，曾趁着月色翻墙出去吃牛肉炒揪片面，可印在脑海里的，还是那些月下忙忙碌碌的时光。
有几年一直带高三，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时，经常已是十一点。站在五楼远眺，县城的灯火早已熄灭，多数人也进入了梦乡，只有楼下几点昏黄的灯光，像极了瞌睡人的眼，而远处高楼上“淳化医院“四个大字在黑夜中分外明亮。走在漆黑的院子里，天空乌蓝，一轮不大的月亮远远挂在高空，洒下清冷的光辉。那时，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就是“天阶月色凉如水”这句诗。
冬季早上六点二十上早操，一弯下弦月或是高悬在西边幼儿园的大柳树稍上，或者停在半坡职中的高楼上方。周遭一片安静，教学楼灯火通明，操场上嘹亮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地上硬邦邦的，穿着棉鞋，戴着手套，笨拙得和狗熊一样和学生在操场上跑着操。举头望月，似乎又增加了几分寒气。
早操结束，五十分钟的早读在朗朗书声中倏忽而过，时间是七点四十，天才放亮，西边天上的那轮白白的、浅浅的月亮恋恋不舍地在蓝天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我们挤着去吃早点准备上第一节课，这时，不少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才蓬头垢面起床洗漱，牛奶瓶在送奶人的竹筐子哐哐地挤着来报到，别人的早晨才开始。
一拨又一拨的学生，就在老师和月光的陪伴下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三）月下的释怀
那晚散步回来，蓦地发现两栋高楼之间一轮略带红色的圆盘挂在操场的东面，夏夜的燥热刹那间无影无踪。走上楼顶俯瞰山城，灯火璀璨，皓月当空，凉风习习，惬意无比。
十点多了，儿子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打来电话，一边行走一边和我交流期末考试的情况。“数学又没考好，只得了125。”儿子酷爱数学，可从中考至今数学老是得势不得分，孩子挺失落的。
我正想着如何开导他，电话那头传来他惊喜的声音：“妈妈，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那就好好看月亮吧！”我轻轻地挂了电话。我能想象到，此刻校园的小径上花木扶疏，月华飞度，成长中的男孩子在仰望明月的一刹那，考试的失意已经烟消云散。
我想，一个人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只要能去抬头望一望天空那轮明月，那么一切都会释然。千年之前，苏轼对月当歌，唱出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旷达；漫步月下，约上怀民欣赏“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的美景，空明的月夜之景，让心也明净；两次月下游赤壁，“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明月消解了他心中的块垒。儿子，当你学会欣赏明月的时候，你将和苏子一样，心如月光般澄澈，胸怀如苍穹一样寥廓深远。
今夜，月白如昼，思念着离世的母亲，回忆自己披星戴月的谋生岁月，想着迎战高考的儿子。人啊，就该心如明月，一路走来亮堂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