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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南行纪

时间:2021-04-15 00:15
火币网   这是二十九年来,我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   清晨还在高楼林立的摩登城市,傍晚已身处赣南山区。抬头即可望见村舍的炊烟,现代交通的发达,半日百里之间,城乡巨大的分野,总给人一种梦幻之感,甚至是近乎荒诞。这种感觉,何尝不能形容近年来我这可叹可悲的人生滋味呢?   激烈的巨变,往往仅在旋踵之间,前路的生死,我是未知的,在山间转车的间隙,看到斜阳残照旧嘘,又想到这是农历的除夕日,我突然深彻体悟了什么叫穷途末路,字字真是锥心之痛。而唯一能短暂抚平内心焦虑的,也就是此间风物的美好和人情的醇厚了。   年,是在友人家的乡舍过的。一桌年夜饭,配着客家人自酿的米酒,很让人想起孟浩然《过故人庄》的开篇:“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当然,此番至田家耐有避难的嫌疑,心情是没有孟诗秋日访客的惬意了,可故人的情谊是不能忘的,若能遇难成祥,自是富贵不能相忘——江湖豪气,也无非是参透了人情二字吧?   与故乡旧历迎新的热闹欢腾相比,赣南人家的年夜饭,是更平淡朴实的,若捻出一个字来概括这一餐的风味,我想必是“拙”字无疑了。拙不是劣,是一种更近于自然生态、浑朴天成的味道。比如这农家自养的走地鸡,只需清蒸即是城里难寻的天然美味。瓷实的肉质,还能吃出五谷的清香,这样的“拙”难道不是饮食之道的至高境界了吗?   再譬如当地特有的腌鱼,裹了一层面皮蒸过的,有点像酥肉和江南青鱼干的混合体,吃起来呢,还有怆然的辣味,猛扑味蕾,只叫人多下几碗米饭以相许了,很有烈酒红唇的辛烈,这也是一种拙,一种直击人原始欲望的粗犷。   若将这满桌菜肴比作诗词,则必以汉魏古风形容,最为贴切。严沧浪说:“汉魏尚矣,不假悟也。”不悟,也就是不经过刻意思虑和人为铺陈的天然,论之食物,也就是浑然朴拙的自然风味。以诗论食,有一道时蔬是不容错过的。清炒油麦菜,试问饭桌之上,还能有比这更加寻常更不起眼的吗?细嚼嫩叶,微微还有一丝苦意呢,可那入口的清爽,还真是让人满口清淡,让人想到即将到来的春天,想到平畴交远风,想到夕路沾我衣,想到经历困顿沧桑之后,恬然自在的心境和慨然隐退〔自然是未遂的多吧〕这一片片浸润于农家自制花生油的翠叶,不是陶渊明的诗,不是山水田园的精魂,又是什么呢?   耳畔,是响彻爆竹的轰鸣了,密集如雨又似瓦釜雷鸣,这在多数的大城市,是早因所谓环保问题,概已绝音了的。仅此一例,就可见现代文明对人性本真的摧残——节日,本来就该是淋漓极致的狂欢,是肆意抒发喜悦的呀,何必以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约束呢?我想到这些年来的沉浮也好,堕落也罢,除去个人道德的原因,难道不也是受了现代城市文明不良流俗的荼毒了吗?王阳明所说的良知,也就是真我,不正是在大城市各种虚伪涌动的暗流里迷失的吗?我若早一日能回归到这农家菜肴的桌旁,早一日参透这油浸翠叶的朴拙诗想,也不一定会有这一番末路穷图的光景吧?   此刻,我在新旧交替的暗夜,在乡村的桌旁,端起一杯米酒来,以为去日的薄奠。这是我二十九年来,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世俗眼里,已落魄凄凉至极。但望着友人和他的父母温情的脸庞,再感受着满桌酒菜朴拙四溢的热气,我乃一饮而尽,心中默想:倒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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