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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乡】大地玉米(散文)

时间:2020-12-31 00:01
大币   细雨天气,刚上班不久,老泰山打来电话,说从菜园子里掰了几个嫩玉米,捎在村里的班车上,让我记着去取。忙乱中很快到了十点,估计车该到了,便放下手上的文件,急忙往西湖车站赶。乡村道路遇雨天出行不方便,本该早到的车,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才到。从司机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半袋玉米棒子,一股浓浓的泥土气息迎面扑来,我彷佛嗅到了甜玉米刚被煮熟后,从锅里热气腾腾捞出时散发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回到家里,下班刚进门的妻子,顾不得做中午饭,就急不可耐地搬出电饭锅,煮了结结实实一锅。约莫半个钟头左右,电饭锅“噗哧噗哧”冒着大气,一股股香气直扑鼻孔,整个屋子到处弥漫着初秋田野里丰收的味道。吃完午饭,玉米棒子还没熟透,她不顾生熟,捞起一个就想啃,棒子刚出锅太烫手,她难以下口,便捧在手里一边抛来抛去地降温,一边不停地直哈气。玉米皮子里裹的水太多,她急着要吃,水没有箜干净,让她这么一甩,绿莹莹的水溅得到处都是,看着她馋猫似的滑稽样子,不由让我捧腹大笑。三下五除二,一个棒子被妻子狼吞虎咽般地消灭掉了。她嚷着太香了,比大街上卖的还要香出十倍,急着又去捞,也不忘给我塞了一个。玉米棒子的确太烫手了,老虎吃天爷,一时无法下爪,我便学着她的样子甩来甩去。好不容易咬了一口,那股水嫩嫩、甜丝丝久违的味儿直入心脾。于是我也顾不得烫嘴,左右一阵乱啃,扔掉空棒子,打个饱嗝,心里似大热天喝了蜜汁一样,舒服惬意极了。   一锅玉米没等挨过晚上九点,被我俩消灭个精光。看电视的空档间,妻子嚷着还想吃热玉米,我赞同地搬来电饭锅,她又剥了满满一锅。水沸了,玉米在锅里翻腾着把盖子都要顶起。快十一点时,玉米还没煮熟,妻子有些困了,坐在沙发上直打瞌睡,我让她先去休息,等好了叫醒她。她馋意未解,起先硬撑着要等,奈何那阵子瞌睡比玉米还香,便应许先去睡了。   入了秋的天气,晚上有些凉意,我关掉电视机,拿筷子翻了一遍锅,顺手披了一件上衣来到窗前。秋凉了,困顿了整整一个夏天的人们,终于禁不住秋风的拍拂,早早熄灯入睡。窗外,黑夜中除几只顽皮的星星还在眨巴眨巴着眼睛,小区里到处静悄悄的没了声响。闻着锅里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儿,我漫无目的地向远处张望,隐隐约约,一明一暗的街灯,让我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往事随风,儿时的点点滴滴,零零碎碎,记忆犹新,无意间带我进入童年跟玉米有关的片段,让我内心充满无限的幸福、愉悦和欣慰……   在农村老家,几乎家家都种玉米,三月底送粪翻地,四月中旬整地覆膜,五月初放苗施肥,六月上旬打岔匀苗,等到了初秋季节,坡上坡下,山头川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苗子,一大片一大片,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庄稼地里,似一队队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顶着烈日雄赳赳,气昂昂,笔直高大,威风凛凛。入秋后,经过两场秋雨的浇灌,扬过花,抽过穗的玉米秆,一个个挺着大肚子,孕育着粗大饱满的玉米宝宝,等待秋收后颗粒归仓。   我家每年都要种半分地的玉米,春分一过,母亲便一个人忙前忙后地准备。等到春播的时候到了,如果恰逢周末,我们姊妹三人就在母亲的指点下,洒粪、挖地、整地、下种、覆膜……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忙前忙后。如果没有人帮忙,母亲就和邻居结伴播种,今天给这家种,明天给那家种,后天又挨到我家。在紧促短暂的播种时间里,母亲在合作搭伴的方式下,忙忙碌碌地播种完了玉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早上母亲就到地里放苗子。母亲说苗子要及时放,迟了会烧死,早了怕晒死,必须透过薄薄的塑料地膜,慢慢弹去膜内蒸发积攒的水珠子,然后看苗子的大小。如果过了节气,芽还没有发出来,种子不是被烧死了,就是被虫害吃了,那样就要重新补点种子,来保证苗子出得齐,长得匀,秋收时才会“磨镰不误砍柴工”。   补点种子大有学问,不像人们想得那么简单。因为误了节气,直接把玉米粒点在空缺处,就是等一月,它也不会发出芽来。母亲在播种之前,早就挑拣出一碗多的圆润饱满的种子留着,半月后发现出芽不齐,赶紧用温凉水泡上,观察到种子即将破皮而出,倒去水,晾到柔干的程度,再拌上适量的老鼠药。到地里补点前,母亲提前准备一个塑料袋,一根铁锨把粗,四五十公分长,头部削尖的棍子,一行一行找出缺苗位置,先用尖棍子钻个二三十公分深的洞,手套塑料袋,选两三粒种子放进洞里,再在塑料地膜表面覆上薄薄一层土,几天后种子破土而出,很快便长得和其他苗子一样,肥壮结实,迎风而立。   在随后的日子里,母亲几乎每天都到地里去拔草,等到苗子漫过脚踝,再一棵一棵地匀苗、施肥、壅土,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心照料,百般呵护。到了金秋七月,漫山遍野的麦子熟了,到处一片黄澄澄的丰收景象,此时玉米秆也长得高大挺拔,亭亭玉立,钻进地里几乎把人淹没。记得有一年傍晚,大人们收拾完自家麦垛都相继回家。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全村格外亮清,远处群山如黛,山头上一排排的树木隐约可见,近处麦场周围的玉米地,整整齐齐,亮晶晶一片。   吃过晚饭,我们相约准时聚在麦场,伙伴们先玩了一阵打土仗,累了,就和女孩子混在一起玩“藏娃娃”,隔壁家的梅梅和我家崖底下住的芳兰,被分到我的一组,我们从八点多不知疲倦地玩到半夜时分,到散场回家的时候,大伙发现她俩不见了,我们就绕着麦垛、附近菜园子和玉米地喊叫:“梅梅、芳兰,你们在哪里?梅梅、芳兰,你们在哪里,我们要回家了……”我们沿着场院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俩,大伙想着可能她俩早已回家了,让我偷偷去看一下,半路恰逢她们的父母搭伴来接,听到两人不见了,想着秋季野物多,是不是被晚上出来活动的野物叼走了,就急忙发动村里的人找。   村里人分成几队,打着手电筒沿着村里村外,临近山坡,隔壁村子找。附近村里的人听到喊叫,问清缘由后也帮忙寻找,从前半夜找到凌晨两点多还没找到人,她俩的母亲就坐在路上号啕大哭,大伙们害怕了,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说她俩和我一组,我没有照看好人,父亲过来照着我就是两巴掌,打得我歪歪咧咧,满眼冒金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晚上耍乏了,加上害怕,站在人群中一急昏了过去,模模糊糊地听到母亲喊叫,村里人也埋怨父亲咋能和孩子计较哩。后半夜天凉,丝丝冷风直钻骨头,我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还都是打土仗、找人的情节,脑海里全然没有一刻停息。   第二天醒来,已经临近中午。我口干头疼,浑身酸软,连一点活动的力气都没有。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感冒了,又想起晚上的事,缩在被窝里吓得不敢喘大气。母亲进屋看到我醒了,一边骂我贪玩,一边心疼地喂药,还冲了满满一碗鸡蛋让我吃。我半闭着眼睛,推脱着不吃,母亲看到我感冒得厉害,就抱起我喂饭,同时说她俩找到了,让我不要害怕,完了又不免警告我,今后再不能深更半夜疯跑,小心鬼把你拉走。我知道那是母亲吓唬我的话,吃完了鸡蛋,我又美美睡了一觉,傍晚时分感觉清醒了许多,就下地走动。   在门口碰上玩伴小刚,听他说,昨晚她俩是在麦场边的玉米地里找到的,当晚我们玩“藏娃娃”太晚了,她俩累了,天太黑又不敢回家,趁着再次藏身的空当,两人用场边的麦件,在玉米行间搭了个“小帐篷”,然后缩在里面不知不觉睡着了。俩人相依睡得太死,生长茂盛、密不透风的玉米秆起了隔音的作用,大人们的喊叫全然没有听见。后半夜天冷了,露水太大把她俩冻醒后,才被大人们发现。当然,那天晚上,她俩也肯定是免不掉家里一顿狠揍了。在以后的玩耍中,有了上次教训,我们一致谢绝女孩子参加,但是过了不久,我们把教训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零零续续又混在一起玩耍,这也算是童年与玉米有关的一件趣事了。如今偶尔想起,感到既可笑又怀念,童年时光是美好的,特别是有了那些让人一生中能够时常想起的情景,还有那些能够时常挂念的人和事,我们的人生还寂寞吗?   其实,与玉米有关的童年趣事还有很多,除了以上一段小插曲外,还有许许多多难以释怀的琐碎记忆,在此,就让我再挑拣一二娓娓道来。在农村老家里,依稀记得各家各户的麦子全部拉到麦场,大概就到了七月底,在麦场里晒几天后,就开始碾场。碾场对大人小孩来说,都是一件兴奋喜悦的事情。大人们的兴奋是因为辛苦了一年的庄稼,经过一番烈日酷暑的劳作后,丰收在望,终于可以颗粒归仓了。孩子们的兴奋,那就是与玩耍和偷着煮玉米、烧玉米有关的事了。   近年来,农村生活条件好,只要麦子收到场里,顾不得休息,农民人便用打麦机(脱粒机)三下五除二收拾回家。如果通往麦地的道路宽敞平坦,地理条件相对更好一点的,直接叫来收割机,割麦、脱粒全在一顿饭的工夫搞定,省力、省时又省工。但在那个年代,割麦、拉麦全靠劳力,碾麦更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往往一个麦场的所有农户联合起来,今天一户,明天一家,挨上谁家,大家都齐上阵帮忙。从摊场、碾场、翻场、挑草、扬场、装拉麦袋,需要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   每当这时,我们天天跟在大人后面,抱麦件、用杈挑麦草、跑腿取东西,等拖拉机师傅碾完一个来回晒场的空当,我们便在麦场里翻跟斗,滚圈圈,相互之间扔麦草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从场周围的玉米地里,偷偷掰几个还未熟透的玉米,趁着拖拉机师傅加完水休息的机会,把收拾干净的玉米放进水箱里,等到师傅碾完下一场返回时,再偷偷从水箱里夹出煮熟的玉米,躲在麦垛后面,美美地饱餐一顿。八十年代中后期,农村使用的都是手扶拖拉机,油箱水箱在头部,为了降温散热,水箱体积设计的比较大,里面一次放四五个玉米都能装下,放取也方便。碾场时费水费油,产生的热量又多,半个小时就能煮熟一箱玉米,一个来回下来就要加水。不像现在都是四轮拖拉机,油箱和水箱都在头盖子下面,散热系统比较好,耗水量也小,所以不能在里面煮东西。   在水箱里煮东西,并不是我们孩子们的发明创造,在那个年代,师傅们出远门常在里面煮鸡蛋、洋芋来充饥。每到碾场时,师傅需要回家取东西或零部件,三伏的天气酷暑炎热,大人们懒得动弹,便打发我们这些“毛调子”跑腿,好处就是给我们煮玉米,我们也乐意接受,一趟回来,顺路掰几个玉米棒子,既解馋又解饿。在我们农村,当时虽然家家户户都不太富裕,但从玉米地里掰几个棒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不糟蹋庄稼,他们是不会追究的,就算你掰的时候被主人发现,最多也是吓唬几句。大人们碍于面子不愿去做,就打发我们去做,有时我们掰回来了,他们表面上骂几句,等到煮熟了,却抢着和我们分享美味。   在此,请读者们不要误会,那个年代的农民人思想都很纯洁,千万别与“偷”字结合。其实,农民人的包容、朴实和善良,也就表现在这方面,不像现在的势利年代,瓜田李下,些微动作,就被渲染得淋漓尽致,一棒子把人打死。当时的那种香啊甜啊,别提多诱人,多陶醉,多令人神往,简直能把人的心都馋出肚皮来。往往是一个玉米棒子从头到尾都啃秃了,还要把表面的汁水也吸个精光,最后不忘抹抹嘴巴,把粘在指头缝和嘴角周围的玉米渣也吃个干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玉米棒子咋就那么香,那么有味儿。如今,我们天天大米白面,鸡鸭鱼肉,却老是提不起胃口,找不出食欲,完全没有了当年一个玉米棒子带来的精神和劲头。   收完麦子,接下来就是晒麦耕地,总之一天到晚就是闲不下身来。在人们忙忙碌碌的劳作中,秋的脚步不知不觉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八月份的天气,还是炎热得厉害,这时的坡上坡下,田间地头,除了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景象,替而代之的,还是成块充满生机活力、碧翠如茵的绿色。此时,成片成片的洋芋蔓上,缀满了白的、粉红的或蓝色的小花;鼓着圆圆大肚皮的豆角,要把长长的支架压垮撑破似的,你挤我,我挨你,挂满枝梢;然而,最让农民人感到高兴的,还是要数玉米了,你看一排排一列列高大挺拔的玉米秆,整齐地站立在一垄垄的塑料膜上,头上插满了漂亮的“翎子”,身上挂满了又大又鼓的玉米棒,棒子前端肥硕结实的小脑袋,在玉米叶子的遮挡下,还是经不住阳光雨露的滋润诱惑,早早地脱去层层包裹的美丽的绿衣裳,涨着金黄色的圆嘟嘟的笑脸,睁大眼睛,顽皮地观察着农民人来来往往的一举一动,尽情地享受着每一天的快乐与开心,惬意与幸福。   离开学还要一段时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地里也没有多少活让我们可干。但我们不像现在的孩子,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况且那时村里只有一两台电视机,白天人家忙活不好意思去,一般都是晚上挤在院子里看。九十年代初期,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里还喂养着牲口,不是马、骡子、驴,就是大黄牛。我家地少,父亲工作忙不常回家,我们姊妹三人也都在上学,平时只有母亲一个劳力,所以没有养牲口,每到耕地种麦时都花钱请人帮忙。就这样的生活状况,母亲还是喂了十几只鸡和一头大肥猪,为了减轻母亲的劳动量,我们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每天都要帮母亲挑(拣)猪草。家里我最小,其它活干不了,就只能天天挎个篓子,跟在稍大点的孩子后面,满山遍野地挑草。这活我也乐意干,毕竟这样不用天天拘束在家里吃闲饭,更不用从外面疯上半天回来,还要挨家里一顿教训。另外每天出去,还有更大的好处诱惑着我,年少的我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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