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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忆】哦,薯香(散文)

时间:2020-12-26 00:54
大币      一   爱吃红薯,更爱吃母亲当年亲手栽种的红薯。母亲种出的红薯皮薄,瓤红,甜软,让人有着永远也吃不够的感觉。母亲晾晒的红薯干,能挂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咬着筋道,咀嚼香甜。甘甜的薯香味儿在口中回旋,蜜意也会渐渐地浸润心田。   那天,有空去逛自由市场,我看到了新鲜的红薯已经上市。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红薯,心头总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在涌动,那甜蜜的感觉,充盈着我的内心。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新鲜的薯块儿。挑捡薯块儿的那一刻,感到每个红薯都很熟悉,又很亲切。就像某个人在某段时光里遇见了久违的亲人、朋友一样。我的手握着红薯,感觉它像是有了温度。我不像是挑选红薯的人,倒像是跟曾经最喜欢、最爱的人在一起相互注视,和温暖地握手。   也许,我跟红薯有缘。母亲说,我是在红薯地里长大的。当年,母亲在潮白河畔的红薯地里劳作,常常把我带在身边。那时,我在碧绿的红薯秧上打过滚儿,在凹陷的红薯沟里睡过觉,还在红薯花开的季节做过童年最温馨的梦。母亲还说,我的浑身上下沾满了红薯的气息,烙上了红薯的印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都带着甜蜜的红薯的味道。   秋天一过,吃红薯是我的最爱,尤其母亲蒸熟的红薯,不管软糯还是甘甜,我都爱吃,从来不会吃烦。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蒸红薯的器具是用一口大铁锅。我们家孩子多,每次用铁锅蒸红薯,母亲都要蒸上满满的一大锅,足足要有几十斤重。我记得,蒸红薯之前,父亲总是要把我家的大缸小缸都挑满。那时的水井很浅,假如是在雨季,一条扁担就能触及到水面。常挑水的人,只要用扁担上的铁钩钩住铁桶,轻轻一摇,就能打上满满的一桶水。井水凉爽清澈,比如今的矿泉水还要甘甜。   母亲就是用这样的井水来洗红薯,至少要洗上三四遍,每一块都得洗得干干净净,不会留存一点泥沙。母亲把洗好的红薯整齐地码放在铁锅里,然后再小心地加上两瓢清水,盖上锅盖,就只等热气腾腾的红薯出锅了。母亲划一根火柴点燃干草,火焰在锅底欢快地跳动起来。当母亲点燃火柴的刹那,我看得出,在她闪光的眼眸里,也像同时点亮了生活的美好希望。   我喜欢看灶膛里跳荡的火焰,那火苗舔着锅底,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很能让人联想到熊熊燃烧的篝火。我想,要使红薯熟得快,就得让灶膛里的火焰燃烧得猛烈些。于是,我就向灶膛内填进了一些碎木板、劈柴。母亲见了便摇摇手说:“蒸红薯不能着急,不可用急火,也不能烧硬柴,烧柔弱的柴草最好。火硬了,蒸熟的红薯会开花裂半,品相很不好看,还有可能要烧焦糊锅,令人食欲大减。”   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把树叶和柴草推进灶膛,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望着袅袅的炊烟,守着升腾的火焰,慢慢地熬煮时光。   大约是一个钟头的样子,满满的一锅红薯也就蒸好了。但蒸熟了也不能马上揭锅,还要耐心等待十几分钟,这样蒸出的红薯会更甜面,更可口。母亲揭开锅盖时,满锅的红薯个个鲜亮完好,果然没有一个开花裂口的。母亲说,用这样的方法蒸熟的红薯,切开晾薯干也满漂亮,谁见了都会爱不释手,忍不住要多吃几块。母亲的话说得很准,我和姐姐就是那个常常忍不住,而多吃几块红薯干的孩子。   母亲把蒸熟的红薯,从大铁锅里一块块捡出来,放在盖帘上,摆满了整个桌子。捡到锅底时,我竟然发现,每一块贴紧锅底的红薯,都会沾着金黄的糖色。那是满锅的红薯渗出的糖分,流溢到锅底而形成的糖稀,糖稀很像饴糖,是浅黄色粘稠透明的液体,很有几分糖浆的感觉。沾上糖稀的红薯,犹如包裹了一层蜂蜜,吃起来更为软糯香甜,让人越吃越爱吃,吃饱了还想伸手再去拿。   我清晰地记得,当母亲揭开蒸红薯的锅盖时,袅袅升腾的热气,会飘散着满屋满院的薯香。吃过母亲蒸过的红薯,不仅让人唇齿留香,内心还会有种甜美的愉悦感。那些红薯甘甜的味道,和母亲辛劳的背影,穿过流年的许多光阴,让我至今不能忘怀。      二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红薯因为廉价,便成了农家主食的一部分。有了它,人们就可以解决充饥问题。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红薯面做成的食品。红薯面窝窝头、面条、烙饼,都是我们常吃的主食。后来,母亲感觉到总吃红薯面实在是太单调,她便千方百计地想办法,用红薯面为我们做成丰富多样的美食。   还记得,母亲曾经把马齿苋做成馅饼放在餐桌上,我们见了都喜欢,吃在嘴里,喜上眉梢。马齿苋馅儿微酸,红薯面皮微甜,那种酸甜可口的味道,大大地调动了我们的胃口。吃母亲做的红薯面馅饼,胜过如今的美味大餐。它不仅让我们的味蕾能够得到满足和享受,还能让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现实,踏踏实实地努力学习,和乐观向上地生活。   我在京郊潮白河畔的沙滩上,见过大面积的红薯种植。每年的七八月,雨水充足,草木葳蕤,也是红薯生长的旺盛季节。寂静辽阔的沙滩,覆盖着碧绿的红薯秧蔓,很能让人联想到生机盎然的场景。母亲种植的红薯,就在潮白河左岸的沙地上,离人们传说有水妖的“黑龙潭”很近。每次经过“黑龙潭”的时候,我的心中就有一种恐惧感,很怕水妖突然出现在身边。这时,母亲总要拉紧我的手,时刻提防着凶险的水妖来袭。但我从来都没见过人们常说的那个水怪,倒是常见母亲对我说:“孩子,别怕,有妈妈在。”   我拉紧母亲的手,瞧一眼“黑龙潭”波动的水面,再看一眼母亲脸上的表情,深深地感觉到,她那警觉的目光,足以抵挡无数个青面獠牙的水妖。在我童年幼小的心灵里,母亲不仅给予我百般地呵护,而且还给了我极大的勇气和力量。   在潮白河的沙滩上,有大量的腐殖质有机肥堆积着,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贫瘠的沙滩,早已变成了松软的沃土。母亲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种植红薯,年年丰收,岁岁如愿也是上天的眷顾。在我的记忆里,因为红薯的连年丰收,我们总算不再挨饿。那些年,是母亲种出的红薯,为我们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保障,和愉悦的精神享受。   每到秋天收获红薯的季节,是我们最忙碌和最高兴的时候。大人们用撅头刨红薯,我们小孩子在后边帮忙捡。一面拾捡红薯,一面摘下多余的根须。红薯又多又好,需要及时收藏在土窖里,那样可以存放到来年的春天也不会霉烂。   父亲是挖窖的高手,他在小院里挖了一口深深的红薯窖。我们把收获的红薯用独轮车运回家,父亲将整理好的红薯一层一层地码放在土窖里。父亲窖藏红薯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块红薯放平撂稳,就像把我们小孩子放在床上睡觉的感觉一样,生怕磕着碰着,又怕哪里没有放好而感到不舒服。父亲在整理每一车入窖的红薯时,也像在整理自己的心情,从春天插秧的渴望,到秋天收获的喜悦。一口土窖里,不光窖藏着充饥的红薯,也在收藏着父亲艰辛的经年和心头萌生的美好希望。      三   岁月匆匆,白驹过隙,几十年转瞬间又过去了。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在实现“中国梦”的美好征途中,生活里再没有曾经的拮据。想吃红薯也很方便,到自由市场可以随意挑选。什么紫薯、红薯、蜜薯品种繁多,吃法更是五花八门,多种多样。几乎各大超市都有薯条、薯片、薯干,以及精致加工包装的浓缩“小红薯”,让人选择的余地很大。   但世事沧桑,千变万化。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红薯也不再是从前的廉价。以前,人们只是用红薯充饥,如今红薯已经成为一种美食。在超市,一桶薯片要卖十几元,五百克精致的“小红薯”接近三十元,就连大街上小贩的烤红薯也要卖到十块钱一斤。有关红薯的食品我大抵都品尝过,那是孩子们和年轻人非常喜欢的零食。但那些美食的口味无论多么诱人,在我心里,它还是比不过母亲当年那口大铁锅蒸出的红薯的味道。   如今,曾经碧波荡漾的潮白河早已干涸断流,京郊大面积种植红薯的场景都已不见,深藏的薯窖也不知在何年何月悄然消失了。常常回忆起从前的那些日子,很留恋童年的美好时光。   红薯的故事里有很多苦,也有很多令人感动的快乐。闭上眼睛,时常想起慈祥善良的母亲,想起她那年揭开红薯锅盖时的情景:袅袅升腾的热气,飘散着满屋满院的薯香。   哦,令我难忘的薯香!      2020.8.28(原创)江山文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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