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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写手选拔赛】时光里的新疆古城(散文)

时间:2020-12-16 01:04
火币网      时光,在新疆显得最为恣肆,顽皮而且任性,从不墨守丁点的规则,类似于调皮可爱的男孩。任何东西只要经了它的手,顷刻就会被彻底改变甚至颠覆。那怕这些东西再坚硬耐蚀,那怕是你制造的、最熟悉的事物,也会在一夜间,被弄得大漠孤烟、苍凉悲壮;有时又被上苍之手摧残成陌生而残损,却又一眼之中,美得不成样子,诱人心醉如痴,回肠荡气。   你不看则罢,一看就像衷情的恋人,恨不得舍身相许。   新疆的这片土地,仿佛是专门用来做时间演化的试验台。或高或低的山峦河流、或贵或贱的物件,或王或民的生命,或远或近的国城宫宇,只是用于供着它们心情的好坏,随手抓来拎去、随意毁损捣碎,又任性地突兀塑造。大地和大地上的万物,就像摆在它理所当然的家园里,它们有充分的权力和足够的精力去作。   数百年前的奇台、交河、焉耆四十里古城,千年之久的龟兹、楼兰故城,甚至有着数千年回响的苏巴什遗址、克孜库尔干古城,还有失去了时间和历史记忆的尼雅、丹丹乌里克、交河、高昌古城,它们都成为一片了无痕迹的遗址,谁也没有逃出被时光重塑的结局。   我曾经借着出差的机会去看过一些古城,比如看过中国最偏远的塔什库尔干石头城。这是一座被爱情的传说团团包围的城堡,也是与唐代玄奘高僧宣佛讲经有关的城市。如今,往事俱已过去,人事不再重现;古老的城市安坐在坍塌的时空里,依然千年如旧,保持着安静的心情。我觉得,与其说是看古城,不如说是去听古城更恰当。那天上午的太阳透明灿烂出奇地好,大片大片的阳光刷刷落下,如纷飞舞动的金色雪花,酽酽地涂抹着灰色坚固的城基;也持守着一万年以前、一万年以后依然不会再有什么改变的阳光。风也出奇地好,流畅、轻盈、调皮而且聪明,把从梢枝、草尖、门洞、瓦砾、墙阙和拐角收集到手的各种声音,时强时弱地吹来吹去;风吹过后,洁净晴朗的世界,再无一丝尘土和沙粒的飘扬,细碎的东西被吹了几千年,即使有也早就吹干刮净了。阳光和风之间,像一对既有新仇又有旧情的恋人,完全不顾我的存在仍然如故地拥来抱去,缭绕衣角刮来刮去,甚至情绪波动、心有不满。它们无视我,肆意地扯着我的衣襟和头发,让心泛起面对顽童才有的万般念想。   阿勒泰的承化寺是我最早接触的宗教遗址,这是一座清王朝统治下达致鼎盛的城堡。如今,黄泥堆叠的故寺回归着泥土的大地,以新疆历史的化石形象,成为一座死去不久的城;现在,它正被时光继续风化着,用荒凉的方式述说着百年的繁荣。我曾经站在吐鲁番交河古城的中央,诺大的天空下,我像一株可怜的幽草,被阳光的手用力地摇晃着;掰在手里的城墙瓦砾,它们坚硬、干燥而且轻盈,曾经的水分早已干涸,唯有制作时的手纹印记清晰不变。抚摸一枚兵马俑最小残片,狭小的手心沉重如铁。就像打量它四周的荒漠和仍在生长的千年胡杨,时间总是用遗址的沙粒,一层挨着一层地埋没着新疆的记忆。   那一天,我一屁股坐在巴里坤古城的墙垛上,这是一座深藏在天山腹地的重镇。聆听着300年前古老的风声,看到古老的阳光再一次趟过了时光的银河,重新讲述这段被古城隔开的爱情往事。此刻,我的心底突然涌动起一股急于交流的强烈欲望,我想和他们说话,和他们争论,甚至和他们争吵几句,能让他们从凝固的风里,重新再活过来。新疆大地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成千数百年的光阴,保留万物巨变后的最小细节,比如,一方秦时城砖,一枚汉代木简,半片明清朝代的纸张,甚至留下行行谁也读不懂、却又流行过的苍老文字;比如,古老的同宗语言,陌生的祖先宗教,嘈杂着异域风格的古国宫阙,成为一段永不为人所知的壮美情怀。掘开沉默的大地,纵观平整的泥土,新疆曾经有过的万事万物,正以军团整齐排列的姿态,一身王者涌动的气派,甚至以破败之后不失雄伟的壮美,毫无掩饰地呈现出现。面对古老的新疆,会让你产生出心智无尽的联想;此时,思想的脚步已经穿过了或厚或薄的层层隔离,跃出千年看似不变却已苍桑古旧的山脉沟壑,看到人类进步巨大的脚印,感受着我们死亡之后世界的存在。这可能算是一份对等的交换。人类的智慧在时间遥远的两端,用彼此都熟稔的心声相互交流和诉说。   还有被风和时间腐蚀得不成样子,却被后人修复一新的库车回王府。   湮灭于新疆的古城,往往展示不可回避的人生归宿,启迪着人们学会避开所有繁琐,直视人生的本质。人最大的悲伤不是死,而是始终被“生”的欲念控制着,是左右逃不出一个“活”字的苦。尤其是在环境残酷的生存里,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伸向天空、扎入泥土的壮美之死、扭曲之死和无奈之死;直接面对死亡问题,被死亡的隆重所震慑,甚至被生命的伟大之死所憾动,坦然地接受死亡,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此时,你会禁不住老脸扭曲、两眼涕泪,浑身为之颤栗,死是一个并不严肃的残酷。不避死,不讳死,甚至不惧死,这是向生的追求,新疆古城具备这种生命的启迪。不论是以千年来计算历史的古国败宫,还是穿越千年时光仍旧活着的古老胡杨。生命的延续完全是以幽灵的堆积而实现,这才是时间之手创造出最为巨大的、没有遗憾的宏伟杰作。   前几日,跟着朋友去拍摄哈密市的大海道。戈壁深处,人烟罕至,巨塔林立,墙壁高耸,苍凉悲壮,身心之中产生着无法言语的震颤,犹如被人类遗忘太久的深渊古城。身处其间,感受着唯有月球之上才有的寂静和狰狞,感受着世外之界的峥嵘岁月。那天晚上正逢中秋,浑圆的月亮带着一圈圈的月晕,在细沙的弥漫里半悬在古堡之腰,有只手可擒捉拿的距离;人在天地之间,怎能不喷涌都会感天动地的激情?大海道是迄今为止人类足迹很少抵达的荒野,庄重得没有一株野草,没有一滴水渍,没有一种生命的显露,除了风声以外,甚至没有第二种声音。却堪与伟大的埃及金字塔媲美、与雄伟的长城比肩的自然杰作。那一夜,不只听得风,而且看到了风的在场,风之狂热让人只剩下感受大地的份了。风残暴地掀起又重重地扔下我们弱小的帐蓬,把我们伸手拎起来又撒手狠狠地撂下,却能让惊恐的身体超脱痛苦与颠簸的瞬间,霸气地感受着来自心灵的兴奋不已。   时光用虐待古城的方式,竭力地淹没了生命的所有;同样,它又以承受和体验的妄加,兴奋地风砺着生命的所有。墙壁不是永恒,墙壁会由里及外,从远至近,被不同的时间一层层地剥落,成为新疆古城的命运。所有古城,既深埋着沉默的时间,也深埋着更多的不为人知。历史、宗教、文化、王朝,宫殿、寺庙、碑石,随着古城的沉没而一一散去,成为新疆大地上最细微的粉土和安静的芥尘。尽管死去的古城已变得浑身伤痕,面目落满尘埃,而且处于四面受风的窘地;但是,它仍然永远地紧闭的,像关闭无数高大的城楼。   面对新疆古城,犹如注视一个伟大的灵魂。你可以站立而向,去欣赏一份废墟之美,却永远进入不了它真正的内心。这是它壮烈的美,也是它绝望的缺憾。时间会遗忘所有的古城,这也是时间之手永远无法自制的力量,是时间竭尽气力完成的对人类最严酷的残忍。就像死亡来临之时,人类注定会成为死亡的玩具一样。不论是城,还是时间,任何的人力都无法恢复历史的本来,任何金钱也候补不了古城的残缺,这就是人类必须学会面对的现实。因为,你无法进入它们的内心,就像它也无法安抚你巨大的波澜。   这是历史之王给予新疆的恩典,是任何街巷、新城无法替代的礼物。   新疆那些被沙漠和戈壁埋没的无数古城,与其说人类在叙述和描述着它们,不如说它们记录和凸现着人类更为恰当。      二〇一七年十月十日于乌鲁木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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