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美】心灯（散文）

　　一种情怀，酝酿得久了，常常会浓郁悠长得说不出来，写不出来。就如久久萦绕在心里的那盏灯——心灯。曾经多少次，心里觉得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篇章结构开头结尾也谋划的差不多了，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儿前面，认认真真的翻开笔记本子的时候，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这么不合适那样不妥当，呆坐上半天，只好搁笔。这会，眼见得麦子黄了，那盏灯竟占据了心海的大半儿，竟至于失魂落魄般儿的，办事丢三落四的连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些老了？只好信笔由缰的胡乱的絮絮叨叨了。　　 记得一首诗里有这样的句子：　　 理想是石，　　 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　　 点燃熄灭的灯;　　 理想是灯，　　 照亮夜行的路……　　 知道这首诗的时候，已过了而立之年；喜欢这首诗的时候，大约是不惑之年了；时常不由得在心里诵读这首诗的时候，是知天命之年的事儿了。默默地诵读着这首诗，心里其实在想着自己的“心灯”。　　 窗明几净，是这会儿学生的学习环境。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有了晚自习，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儿了。那个时候用蜡烛照明是极奢侈的。家境好一点儿的最多用个煤油灯。如果用上带个灯罩的那一种罩子灯，灯的旁边还有一个转扭儿，左一旋旋钮灯就亮堂堂的，右一旋旋钮灯便黯淡了下来……每天会惹来无限羡慕的眼神儿，也会无限的风光一回。　　 但记得那时是父亲给我做的灯：准备一个墨水瓶，用剪子剪一个圆铁片、中间通一个铅笔粗细的小孔做盖儿，再用铁片儿卷一个铅笔粗细的圆筒儿插进那小孔儿里，连接好，便串上灯捻子……父亲平田整地回来，小锤子小剪子叮叮咚咚上好半天，便成了我的灯。记得后来父亲把串灯捻子的圆筒儿换成了自行车内胎的气门嘴儿，我就觉得洋气的了不得了。当然，别说蜡烛，当时我的灯里连煤油都不用的，煤油贵，柴油便宜，我和好多的小伙伴儿灯里其实填的是柴油。一个小时的晚自习下来，鼻孔里常常会是黑黑的。教室里也是乌烟瘴气的停不成人。但是下自习铃声响过的时候，老师常常要拖延一会时间多讲一会——只怕我们听不明白，绝大部分的学生也会趴在煤油灯下，继续做完自己的功课……晚自习下来回到家，母亲或是纺线织布、或是拨玉米棒子、或是在棉花壳里掏一籽儿一瓣儿的棉花，反正总是在飘飘忽忽的灯下等着我回家。并且常常会借着飘飘忽忽的柴油灯，拿出家里的小石板和石笔让我写上一些字。“李玉和、王连举、贼鸠山”这些个字记得就是父亲教我写的，不是在学校里学来的。　　 童年，父亲就这样在灯下经营着我的家；童年，我就这样在灯下完成着自己的学业。“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一句挺时髦的话。“砸锅卖铁”是好多父母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决心和行动。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农民夜校也没有好好的补一补课。但父亲知道好多李善人的故事。　　 父亲八十五高龄的那一年，每逢我等回到家里，父亲总会讲起几段李善人的传闻。许是父亲心里想着去李家大院游一游、看一看吧？　　 有一次我问父亲，“趁礼拜天，一块到李家大院游一趟吧？”父亲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但是嘴里还要说“不怕耽误了你们工作吧？千万别耽搁自己的事儿。”李家大院规模比以前大得多了，人造的山水花径也吸引了众多的游客。但父亲还是更流连在介绍李家祖辈为善的几个展馆里。在展馆里父亲对李善人为善的介绍并不比导游逊色，吸引了好些游客。回家的路上，父亲竟能一字不差的记住了李家大院门前的几句话，并反反复复的念叨给我们:“人可能贫穷可能富有，人可能是平民百姓，人可能是高官显贵，只要心存一善念，定会浩然天地间！”　　 八十五岁的高龄，游了一天，当了一天的导游，兴奋了一天，的确是累了。没有出万荣，父亲在车上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忆起父亲，我总是不由得想起父亲在车上睡梦里交代的：“喂牛的草要弄干净，每次不能在牛槽里填太多的草料，多填几次勤填几次牛才能吃好，牛给咱家出力了，不能亏待了咱的老牛。牛是咱家的功臣。”家里早就不点柴油灯了，家里也早就不喂牛了。我知道，是父亲的心病——家里的老牛帮衬着父亲经营这个不大富裕的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是父亲善念的灵光——父亲不是还在念叨着李善人的故事么？　　 眼见得麦子黄了，父亲就是麦子黄了的时节儿去世的，转眼三年了。心里父亲那盏灯竟占据了心海的大半儿，竟至于自己失魂落魄般儿的。那天不由得走进了父亲住过的老院，父亲的屋子。本来想打扫一番。推开门进去，榆木篾的圈椅还在，桌子后悬着的是李家大院我几个陪着父亲的合影。倒是父亲的挠痒耙耙引起了我的注意：许是耙耙和杆儿连接处坏过，父亲把一次性筷子贴在上面用胶带牢牢地缠住了……仅仅一两元的东西，我的一辈子省吃简用的父亲呀！　　 “木匠铁匠，教学看病”，是父亲对子孙职业的建议。　　 “多学，多思，多劳，多得；不贪，不腐，不亏，不欠。”是自己对父亲言传身教的承接。　　 抬头，父亲床头上那盏十瓦的节能灯飘飘忽忽的摇动着。我忽然想出两个字“心灯”。便信笔由缰胡乱的絮絮叨叨了这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