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老爸往事如歌(散文)

　　我的老爸，今已89岁。任过乡镇机关干部，退休于县广播系统。　　 父母儿女双全，作为女儿的我，却喜欢和选择了赡养父母。妈妈去世后，怕老爸孤单寂寞，哥哥姐姐们常来左右相伴。而我，则和从小一样，喜欢枕着老爸的腿，听他老人家讲述如歌往事。我最欣赏名人的一句话；“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目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父亲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大书，用心血和阅历写成。书中几多生动曲折的如歌往事，感人至深，受益和影响我一生。最让我震撼和难忘的有这样一件事。　　 我的老家在夹皮沟乡，即现在的硼海镇。建国前夕的一个冬天，解放宽甸的东北民主联军驻扎在上甸子村。一天，一名小战士，拿着手榴弹去河里炸鱼。父亲十六岁的弟弟，也是我的叔叔，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好奇地跟着帮忙看热闹。小战士和大家齐心合力在冰封的河面上砸了个洞，然后指挥小伙伴们趴到地上。他将手榴弹扔向冰窟窿，结果没扔准，手榴弹在冰上爆炸。我叔叔起身张望，恰巧一块弹片飞来，击中胸部当场死亡。　　 叔叔的死，家人如五雷轰顶，爷爷用头撞着墙，一遍遍喊着叔叔的小名，头上鲜血直流，拉也拉不开。可怜的奶奶更是哭的几次昏死过去。在山上捡柴禾的老爸闻讯赶回，看到浑身是血躺在院子里的弟弟，看到悲痛欲绝哭作一团的家人，立刻红了眼，抓起窗台上奶奶洗衣服用的棒槌冲了出去。　　 老爸后来说：“血气方刚的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就想给你老叔报仇，你大伯和你三叔俩人都没拉住我。过后想想，多愚蠢啊，怎么能怨人家呢？”　　 老爸拎着棒槌一口气跑到部队，被站岗的战士拦下，并报告首长。首长亲自出来把老爸接进营房，告诉老爸，事实已经调查清楚，虽属意外，但小战士有着不可推卸责任。为严军纪，为给家属一个交代，决定给小战士处以极刑。　　 老爸说：“当时我别提有多解恨了，不用自己动手，就能给你叔叔报仇了。可我还有个要求，就是想看看这个“害”你叔叔的人。”　　 当怒发冲冠的老爸，看见因恐惧而浑身颤抖的小战士时，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眼前这个惹事的小战士，那样稚气年轻，那样无助可怜，眼含泪水，无限悔意。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忠孝未尽家未成，他的白发老父母，也在家盼儿归呀！此时的老爸，满腔怒火化作了绵绵可怜之心。他轻轻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说，“别怕，有我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弟弟了”。　　 回到家里，老爸强忍悲痛做爷爷奶奶思想工作，说这些战士都是爹妈的宝，为穷人拼死拼活打天下，他们也是我们最亲的人。再说这事也不全怪小战士，如果我弟弟听话不起身张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事故纯属意外，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家已经失去一个亲人，就不要让别人家再失去亲人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大伯和三叔也帮老爸劝说。　　 爷爷奶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一生以仁为本，与人为善，虽失子之痛切入心肺，但还是强忍摧心剖肝之痛，同三个儿子一起，一次次去部队找首长，为小战士苦苦求情。老爸说，那个时候，他已做好准备，一旦工作不通，真要行刑那天，就组织老百姓去法场救人。部队首长看老爸和爷爷他们态度坚决诚恳，终于免了小战士的死刑。　　 现在，老爸常常提起这事。看的出，每次老人家都很痛心，很惋惜，也很欣慰。但我们心里清楚，他是对儿女有着深情的期待，期待儿女们和他一样，仁厚宽容，宏心大度。　　 当年那个年轻的小战士，老爸只知道他又奋战沙场，却不知道以后情况，至今老爸依然记得他当年的模样。如建在，现在怕也已白发染双鬓，儿孙满堂了吧？　　 我蓦然感到父亲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老爸从不给儿女们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默默地正直前行，像一座黑夜里的航标，为正在蹒跚学步的子女导航；像一泓清泉，冲刷着儿女心灵上的污尘浊迹；更像一座巍峨的高山，远离丘陵的低矮与平俗，有别坡陡壁峭的险峻和荒凉，显俊美挺拔葱郁之姿，含云蒸霞蔚之美，挟电闪雷鸣之声，让我爱戴，让我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