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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山里花(散文)

时间:2020-08-23 01:54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几十年过去。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褪去了身上的稚气,经历岁月的风霜,两鬓染上了些许斑白。当脚步踏上回家的归途,不禁有些沉重。我还记得当初的那个女孩子,她叫花,一个美丽而言善良的女子。   回到家乡,我特意去看望花,了却心中的牵念。黄土凝成的崎岖山路向着山顶爬行,我回想起童年时光里的那位故人,一直牵动着我的心。还无比清晰地记得,那年我随父母从省城回到乡下。几天以后父母把我带进那时公社里唯一的一所完全小学,我漂亮的裙子和一双红色丁字皮鞋的装束,成了在校女孩子中的一个亮点,学校老师学生所有的目光表露讶异,调皮的男生或许不满这种讶异的格调,“嗷”的一声发起冲锋,他们要借玩耍,给我这个“亮点”来番警醒,意思是你别在这儿摆阔,冲击力把我带倒在一女孩的怀里,那女孩把我紧紧抱住才没跌倒。我转头与她首先结识,她,叫花。   花,遗传给了她一张刀条脸,眼睛还不算小,但身子比独生子的我吃牛奶长大的身子瘦小得多,不知她在瞬间的冲击下,如何有定力抱住了我。老师赶忙把那群男生叫回教室,也牵着我的手进二年级教室,没想到我就坐到了她的身旁,与她做了同桌。不知我本质上不善交往,还是我从城市飘然回来与乡村孩子有距离,反正,一天的上课我没认识了其他人。只有她,我们开始了语言交流。   见她老用指头写字,我奇怪:“你用指头写字?”   她没说话,把手展开,原来铅笔头短得像指头,“买一支新的呗,磨指头,不疼?”   她说:“等鸡蛋!”   我不知鸡蛋和铅笔有什么联系,她解释:“等鸡下了蛋,卖了钱才能买!”   看了看铅笔盒满满的削好的铅笔,我便拣了一支送她,她接过去很珍贵地摸它,吻它,下课后居然照看它,连同我那满满的铅笔盒,都成她牺牲课间活动照看的宝贝。她说:“我帮你看着,不然会被人偷走的,以后你也别拿那么多铅笔,有一支就够了.......”   崎岖的山路,伴着沟里清澈见底溪水潺潺的清音,一路疾走的牛,争相低头去饮。牛的哞声扩散引来回音,两边山坡,树叶飘落犹如千万蝴蝶旋舞,没打的枣儿还在树上招摇,红薯白菜堆在黄色的土地上竟然是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馨香扑鼻。   山里人家的住房,大多沿溪而建,三户五户为一庄,十家八家为一村,山路一般沿山沟小溪,自然蜿蜒延申,也有半山腰住几户人家的。这几年,山里的人们也富裕了,新式窑洞,一修就是一排三孔或者五孔,还有贴瓷板砖的。泥坯土窑洞很少见了,有的则是历史见证,里边熏黑的火炕和雕花的炕围,图案花色还能看得清楚。   行至山梁,我顺着阳光远看近眺,令人心旷神怡。满眼望去,溪横绿,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这山路、这沟壑,还有满眼的美景,对我从未进山的人来说,既新鲜又震撼。真应了那句“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我来到花的院子里,门前一棵碗口粗的枣树,未熟的枣子,像一嘟噜一嘟噜的铃铛,山风吹过,叮当作响。树下有石台石凳,花,依旧还是刀条脸,瘦身子,只是多添皱纹而已。几十年了,她还钻在土窑里,窑面没有瓷砖,风雨侵蚀落土不已。我们一见面,倒生分了,因为我的双面毛和蓬松的围巾隔了热情,花眯着眼辨别了半天,略显拘谨,相视一笑,算是招呼。几秒种后,她热情骤然升温,掀帘让着要我钻进她的窑洞。进门她提醒:“小心!”我仔细一看门槛里面是一个被脚踏弄成的浅窝,因为常常清扫,没有浮土却是浅窝。稍微不小心能葳了脚脖,没有沙发,还是土炕,还是肥大的锅台,窑洞掏空不高所以倾斜的厉害,仿佛两边墙要挤压过来一样,贴个画都是坠落的样子。   花说她要去抱些柴火回来做饭,我硬拉她回来。我问:“就你一人,孩子们呢?”花回复我说:“老汉死了,各有各的活法,平常的吃喝,我自种。”   我顺着她的手一看,果然院子里有秋收的痕迹,五六颗玉米,竿子上缠着枯萎的豆角蔓,白菜已码好,一共八颗。红薯放在已经脱边的破筐子里,仅遮底。红枣晾在窗台上。   两孔土窑,中间的锁着,据说比她住的小,她住的这还算大——站在炕上手能摸到窑顶!打量了她一眼,她的衣服又宽又大,我不解:“做这么宽的衣服,劳动方便?”她说:“人给的,好多,宽不宽的将凑,还能活几年呢?”   我对她的命运唏嘘不已,我决定不赶公交车回城了,与她彻谈一夜。   晚饭,我们俩就咸菜喝小米粥。   言谈中,知道了女儿有三个儿子,都上学,挣得不够孩子消费,儿子和儿媳与她不合,是因为自留地被厂矿征用,那点赔偿款,老头在世时没全给他们,因此赌气不来。老头死后,家庭和睦没有多大的改变,她能动就自食其力不会累害孩子。   昏黄的灯光下,我俩叙说着,我让她弃家去城里打工,伺候坐月子或者给人看孩子,要么找个退休了的老头陪伴晚年。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打工,伺候别人,看人家脸色活着,还不如在家逍遥,找老伴,更可笑,谁看上我呢?再说金窝窝银窝窝不如我的破窝窝。”   她的愿望是这辈子做坐火车。“我去了一趟城里远瞭火车,原来是好多个汽车串在一起的样子,不知坐上稳不稳,摇不摇?有我这炕稳当吗?”   “这好解决,跟我进城,保管你坐一趟火车,咱俩去太原!”我信誓旦旦。   她凄然,“我想叫儿子领我去。”一句话说得让我泪水在眸子里打转,平添几许惆怅。   第二天我要走了,花急赶着给我拿一些秋食。我断然拒绝。那么一点,是她秋冬的储藏,我十分不好意思,但她坚持着要还儿时我那支铅笔的恩情,抓豆角我夺下,抓枣我不要,两个人在院子里等于打架。我要给她钱她肯定不要,说不定这份恩情使她日夜难熬。我在心里默默暗许,以后经常来看她,最简单的是带她到我城里住一小段,坐一趟火车,了一了她的心愿。甲子年岁的人,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等待儿子回心转意,带她坐一趟火车呢?   深秋的早晨,雾笼罩着山头,弥漫了山沟。从山坡往下看,如临无底深渊。我不由自主心生恐惧,变得不敢下脚走路了。在花看来有些失笑,她像旧社会睁眼人拖着瞎子走路一样,整个身子给我做了拐杖,我们趔趔趄趄下山。   山路崎岖,我被花努力带下山。眼前的大山,隔绝了所有的繁华。这座大山,带给我们更多的是凝重的思索。在今后的日子里,深陷寒窑里的花,她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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