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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时间:2020-08-01 00:57
  “秦始皇”,我的爱人。怎这么个称呼呢?因为爱人的名字叫黄世勤,你倒过来念念,试试。   “秦始皇”最初的来历,是她初中读书时同学给起的外号。那时,爱人比我矮一届,是个学习委员。每天捧个点名册点卯,比纪委书记还较真。同学们恨得牙痒,又战战兢兢。有脑瓜灵活的,从她名字中发现了“秦始皇”的秘密,就喊开了。   “秦始皇”这个名倒也适合。她的身上有一种男人的霸气。温柔不足,正气有余。   我有个同学叫刘厚兵的,第一次来我家,酒席桌上,自吹“山东大汉,醉倒一雄”,从没喝醉过。爱人整好菜,上桌。“啪啪啪”,开了四瓶白酒,一字排开。“我是醉倒二熊,来吧。”“醉倒一雄”和“醉倒二熊”叫上了劲。我负责倒酒,另一位同学负责鼓掌。最终的结果,“山东大汉”确实“醉倒一雄”了,我家“秦始皇”结果不用猜:倒也,倒也。   还有一次,霍山的俞景伙来,杨文军作陪。夏天,家里的啤酒一会儿工夫喝光了。“清哥下去扛!”“秦始皇”一声令下,清哥酒酣之际,乖乖把啤酒扛到六楼。转身,揩汗的工夫,一箱啤酒盖子全没了——别人一瓶一瓶慢慢开酒,我家这位是整箱整箱开哪。结果,我们几同学扶着墙,勾着肩,胡着话要去找师范老班。于是几个人摇摇晃晃,歪三倒四,拨通老班马老师手机,醉言醉语去了。   前几年,爱人在六安一商厦做业务经理,采购货物。那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活。跑业务中仅她一位女性——后来从营业员中提拔了另一位,半路上那位娇滴滴的美女哭鼻子,蹲在路边不走了,弄得司机哭笑不得。爱人却一干就是三年。她跑遍了南京和合肥的市场,一家家比对货物价格质量,和供货商商谈,她把公司的事儿当成自己家的事。进好货后,又搬上搬下,才一米六的个子,百十斤的货物,拎起来就扛上车。   爱人有着风风火火的性格,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又一身正气。一次,南京的一户商家漏算了一万多元货款,爱人发现后主动退回去。对于货款,她总是及时结算,及时打款,从不摆架子,故意刁难,赢得供货商敬重。有时,供货商真心诚意想请她吃饭,或送点小礼物,她总是婉拒。实在推不过,就让司机带回去。我的小舅子笑老姐傻。她眼一瞪:我做我该做的事,尽我该尽的责任,拿我该拿的工资,于心无愧!我也笑着说:老板找到你这样的人,真是值了!那时,如果你到商厦,常常会听到楼上楼下“秦始皇秦始皇”“皇上皇上”的吆喝声。近千名员工中,她可是个名人。我也因此和她的领导,不少同事成了朋友。可惜商厦老总是小混混出身,富二代,不惜才,有点神经质,爱人最终选择黯然退出。   爱人在霸气、强悍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1990年,爱人中考,全乡第二名。恰那一年师范定向招生,只有一个名额,我弟弟是状元,就上了师范。她只得读中专,且是自费。中专三年,岳父一家省吃俭用,爱人自是觉得愧对家人,常常只吃那五分钱一份的青菜。同学出去买馍馍,喊她,她也不敢答应。一学期下来,身体浮肿,闭经。吓得岳母找乡村郎中,抓几味中药煎服,总算好了。   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爱人都把岳母家的事儿当做自己的事,尽心尽力,在感情和经济上,做着双重的补偿。无怨,无悔。要知道,刚结婚那会儿,我们除了几千元的债务,什么也没有。家里的老房子,那墙缝拳头也能舒进去。是我和爱人挑来白石灰,把墙抹白,算做婚房的。还存有一张老照片,女儿孙雯出世的时候,在暗而黑的老屋子,爱人低头看着刚出生的女儿。那时,我的脸也瘪瘪的,只有一双大大的眼,泛着亮光,还有点年轻人的朝气。我们一周的菜金常常只有十几元。这些照片,偶尔翻翻,会扯出爱人一串心酸的泪。   爱人有个亲叔,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在当时可谓文化人。但他没有经营好自己的人生。不好好务农,做小生意也喜欢搞歪门邪道。前妻去世早,后娶的“四妈”,人非常能干,为人厚道。但他胡作非为,终酿大祸,坐牢去了。留下两个儿子。爱人反感她的四叔,却对两个孩子呵护有加,穿衣吃饭上学,事无巨细,几乎代替了母亲的角色。正应了她四叔在家时对俩儿子的一句话:你勤子姐是个黑白分明的人。现在,年节时说起往事,老庄子里的人还在夸我家的“秦始皇”。四叔的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我丫头说:小时候对我最好的是十舅和七舅。这里面,当然的,是她妈妈的功劳。爱,是双向的。   在乡镇工作了近十年,朱镕基老人家当总理时,政府机构人事改革,爱人不幸下岗。当时群众考核分她是第一,总分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现在,她的霍邱同学好几个干了乡镇一二把手,也有在县局任负责人。可爱人一点也不自卑:我凭一双手吃饭,有什么好丢人的呢。同学聚会,都喜欢喊她,又叮嘱:“秦始皇,把你家清哥带来”。于是欢笑依旧,打闹依旧,酒多了,一支烟也敢叼在嘴上。   其实,生活的艰辛,冷暖,唯有我知。下岗后,爱人尝试过多种谋生的路子。进服装厂,做窗帘,开面馆,跑业务,现在又组织一些陪读家长做婚纱加工,每晚熬至深夜。她的经典名言是:我有一双手,还怕弄不到饭吃?   “秦始皇”大大咧咧的男人性格中,也有纤巧的一面。前些年,为双方父母,家人,朋友不知打了多少毛线。现在我家墙上一幅主席的《沁园春·雪》,200X70CM,好像用六七十种颜色丝线绣成。整整一年哪,那一针一线里,我想,藏着她对家庭的爱,对生活的爱。   爱人真诚善良,贤良淑德。娘婆二家,总是照顾得妥妥帖帖。双方老人的生日,弟妹孩子的生日,栽秧割稻,逢年过节,总要表示一番心意,心思细腻,不厌其烦。即使寻常日子,也总是抽出时间(或嘱咐我)回去看看。   “乖乖,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我家大孙子媳妇对娘老子(方言:指我的父母)最孝心!”每次回去,庄子里的小奶奶远远打招呼,夸张地喊。   “我干什么都要向大嫂子看齐!她在前面扛着旗冲锋,我在后面跟着。做饭烧菜,嫂子在上面我打下手,人多,什么时候我都不能抢了大嫂子风头!”兄弟媳妇常常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庄子里的老人就羡慕着:看这妯娌俩多团结,多合心,多开心!还是金传霞两个人有福啊!   这样的时刻,爱人的脸上泛着红晕,竟然也收敛起往日的恣意笑闹,难得地腼腆起来。爸爸妈妈总是笑着说:好,好,好。   爱人对身边人要求极严。女儿上大学了,生活自理井井有条,根本不用操心,还反过来操心我们,这与她的日常教育是分不开的。但她的洁癖也让人受不了。这一年,我工作清闲,做菜烧饭洗衣刷碗,常不称她意。地板砖要照出影子来,不留一根头发;厨房墙面也要光洁如新,灶头抽油烟机没油污;冬天也要一日一洗澡……如此等等,烦透了。   不知不觉,我们的婚姻在磕磕绊绊中已过了二十年。我在《此是良辰,好景在心中》一文,提到张中行和他的妻子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事儿。张老把婚姻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现在,我们的婚姻生活也算一半“可忍”一半“可过”吧。生活中,我们灵活运用毛主席的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秦始皇”吼喽一嗓子,清风赶紧落荒而逃。我眉头一皱,提气运声,“皇上”也会噤言。当年魏征进谏,李世民怒得捶桌子,也绝不说一个“杀”字。想我家“秦始皇”大概也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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