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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哭丧(散文)

时间:2019-11-26 03:33
  长林觉得很是沮丧,在父亲的丧礼上自己竟然哭不出。长林身旁那一圈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们反倒显得异常兴奋与诧异,仨仨俩俩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着,做为最为孝顺的儿子在自己父亲丧礼上居然只是呆跪着没有哭。   随着身后吹鼓手们卖力地吹奏着,孝子贤孙们黑压压地跪成一片。长林跪在最前端的首位,齐脚的孝袍从昨天套在身上就一直没有脱过,腰间那根“孝绦子”是天还没亮时就扎上的,头顶的“孝搭头”垂下来的粗麻布遮住了他的。鞋帮蒙着的白布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只有斜肩披搭着的那条缎红被面在一众跪倒的人群中显得异样和扎眼。   面前的灵棚是一大早村里人在执事安排下临时搭起来的,灵棚正上方的“音容宛在”四个白底黑色大字异常醒目,左右两侧挂着“伤心难尽千行泪,悲痛不觉九回肠”的十四字挽联,与跪倒的一众伤心俗绝的孝子贤孙们遥相映衬着。   而此时的长林伤心悲痛是有的,但就是没有九回肠的千行泪。   透过遮在眼前的粗麻布,灵棚正中间桌上遗像中的父亲正看着他。遗像中的父亲如生前一样带着几分的不满,似乎也在责怪着他没能哭出声来。   父亲自一年前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后,他便谢绝了以前工队上包工头的挽留照顾起了父亲,端屎端尿,擦身喂饭,每天尽力地做着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妻子在城里照顾读高中的孩子,一个月也就只能回来一两天,自己也没时间看望那母子俩,索性就与父亲同住一屋,为的是照顾起来能更加方便点。   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脾气也随着时好时坏,不是指责他水递得不及时,就是数落他饭做不合口,半夜时突然间想吃点什么就火急火燎地催促着让他去买。大半年下来,床上的父亲胖了不少,自己却瘦了好多,这让看在眼中的邻居们逢人就夸他是个孝顺儿子。   父亲对他的孝顺没觉得啥,倒是不停地在长林跟前念叨着老二。老二是长林的弟弟,在外面经营着家生意红火的饭店,父亲生病时回来过两三次,每次都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扛,营养品、滋补品在父亲的床头堆得满满的,三百五百地往父亲手中塞。这时的父亲一边乐呵呵地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夸着出息的老二,一边将钱往贴身衣兜里装,时不时地回头瞥长林一眼,不满的神情溢于言表。   此刻遗像上的父亲似乎愈加不满,长林便将目光向旁边移了移。不远处的墙角旁生起了一堆火,几个围观的人正蹲在那里边烤火边闲聊着,时不时地向跪倒的哭丧队伍这边瞅上几眼。火堆中的那根木料长林很是眼熟,那是去年父亲还没病倒盖新房时拆掉的旧椽子,整整齐齐的足有十多根,本想着等父亲丧事过完后用这些椽子再搭个杂物间,可这会已不知让谁拿来烤火了。蹲着的一人忙不迭地从门口执事处抓了一把香烟,给烤火的几人分完后将剩下的装进兜中,口中叼着一根便就着地上的火滋滋吸了起来,一缕白蒙蒙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绕过火堆旁的那株一人高的核桃幼树,树杆被烤得裂开了数条大口子。   那人长林是认识的,以前没少帮过他,不论是夏收时的拉麦装袋,还是平时的花椒修剪,他招呼一声,长林就过来帮忙,有时连自己家的都顾不上。前两天长林找到他帮忙给父亲打个墓,他却推诿着说这是个力气活,自己扭伤了腰,没法拿起镢,临走时还将长林仅剩的几根烟抽完了。   长林正在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吹鼓手们已奏完了一曲。在围观者的起哄声中,乐队中的一位中年妇女款款走到灵棚前,脸上画着简单的戏妆,身上那套戏服已显然遮盖不住她那肥硕的腰围,她对着话筒唱了起来:“父为儿顾不得雪积霜冻,父为儿顾不得烈日烘烘。父为儿忍饥渴犹如染病,父为儿日夜里坐卧不宁。养育恩比天还高更比地厚父啊比泰山还要重,父亲啊……”   一折《哭坟》将原唱词中的娘换成了父,在她口中倒也唱得有模有样的。她走近长林,紧贴着他的耳边唱道:“实想说回家来把父伺俸,回家来不见我父面却留下了两堆黄土冷清清……”引得一众齐声喝彩后,又移到灵棚长林父亲遗像前呈半跪状,继续唱道:“再不能听父的声音见父的尊容,再不能父把你儿叫几声……”那声嘶力竭的哭唱加上夸张卖力的动作,一时间让人觉得仿佛她才是最伤心最难过的人,惹得围观的几个老人也不住地擦拭着眼角。   长林看着唱得正投入的她,回想着自己与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一股心酸止不住涌上心头,“我的父亲啊……”一声哭嚎伴着几滴眼泪喊了出来。   长林这个孝子终于哭了,围观的众人们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伴着长林的哭声,中年妇女唱得更起劲了,“再不能夫妻们双双来把老父来孝敬,再不能早进茶膳夜点灯。再不能出门做业对父来问禀,再不能回家来听父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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